“这……”谢尽看出皇帝的纠结,硬着头皮给他递台阶,还不忘瞪上自己外孙一眼,“董公子右手伤残,左手书写难免吃力。”
谢渺然哦了一声,不再开口。
“董家满门都是忠君的人,朕开个恩典有何不可?”皇帝见谢尽搭话,将目光投过去,似乎是等他点头。
“当年董大人未考取功名,陛下不就已经给他恩典特许他为官了吗?”言执玉温声出言提醒。
他朱红官袍略略行礼,将董灏文会试的考卷拿出来,和顾京元今日殿试的摆在一起。
“更何况,就算董家郎君的手没有伤残,他还是没有顾京元答的好啊。”
“陛下看不出来吗?”
皇帝被言执玉一句话噎住,脸色阴沉如铁。
他盯着案上两份考卷——董灏文的字迹歪斜如虫爬,顾京元的策论却字字珠玑,高下立判。
他也不是全然的昏君,自然还是知道好坏之分的,但要让他选取顾京元为状元亦或是给他别的功名,他做不到!
“陛下,”程宥泽指尖轻叩扶手,声音不疾不徐,“科举取士,为国择才,若因私恩坏朝廷法度,日后史书工笔,当如何评说?”
“陛下也不想自己的名声坏的彻底吧?”
皇帝看过去一眼,就见他平淡如水的表情下藏着的冷笑。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程宥泽又看向在场的其他大臣,“众位也看了不少时辰了,也找到了足以与之比肩的前三甲?”
礼部以及翰林院的几位学士都躬身上前回话,眼睛都不敢乱飘。
阎王打架,小鬼难逃,他们可不能胡乱插嘴。
“陛下,此次科举虽然能人辈出…但若是与顾京元的策论比对,恐怕都有些欠缺……”
“陛下,顾京元之答卷确实为上品,足论状元之才。”
众位大臣还在絮絮叨叨,皇帝听着他们一句一句的解释,脸色却更加的阴沉。
像是想要强行把顾京元除去一般。
谢渺然对此只是把玩着飘到肩前的发带,到底是忍不了一点,嗤笑一声道:“陛下若执意要抹去有才之人的功名,不如干脆下旨废了科举,往后官员皆由陛下钦点,岂不省事?”
“谢渺然!”皇帝拍案而起,“你放肆!”
程宥泽眼神一凛,皇帝身边两名并不算眼熟的内侍就上前扶着他重新坐下。
太子殿下劝慰他:“孤倒是觉得这小谢大人说的有理,只是陛下若是不想让顾京元入仕,总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吧。”
言执玉反问他:“若顾京元之才都不能入仕,那董灏文又凭什么能得恩典呢?”
“是单凭陛下好恶,还是家世背景?”
沈宴秋抱臂而立,凉凉补了一句:“陛下息怒,小谢大人不过是说了实话。董灏文这等货色若入朝堂,边疆将士怕是要寒心——毕竟他们断手断脚者众,可没见陛下给过什么恩典。”
皇帝被几人连番挤兑,胸口剧烈起伏,却无言以对。
他阴鸷地看向在场众人,却发觉没有一个人出来应和他,就连谢尽,这个以往唯他马首是瞻的礼部尚书都没有!
“好……好得很!”皇帝咬牙,“既如此,朕便点顾京元为状元!朕倒要看看,你们能护他到几时!”
勤政殿这边还在辛勤的批改学子们的考卷,陆家那边也有人通报。
兰茵快步将宫中由竹枝递出来的消息送到了陆青黛手上。
“娘子,宫中来报,殿下和几位大人在勤政殿里头商议多时了。”
陆青黛此时正在温室,挑选合适的花材,闻言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未停。
兰茵便又多言了一句,“娘子,听闻陛下今日突然驾临,勤政殿外有意为难郎君。”
陆青黛拿着剪子修剪花枝,漂亮的眉眼微微带出一点弧度,对此倒不在意。
“他若是不为难郎君,我还要担心呢。”
“啊?”兰茵蹙眉,上前帮她择去掉落的枝丫,不懂就问是她们的美好品德,“娘子不是盼着郎君高中吗?”
陛下突然横插一脚的事情娘子也都知道,但并未阻止。
兰茵还以为娘子是要磨炼郎君的胆量。
但如今看来,并不是单单为此。
“我自是盼着郎君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