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看不透。”老道士摇头,“总之不是什么好事。这段时间你少往南方跑,乖乖和小满待在洪城等为师回来,知道吗?”
施小满蹭到镜头旁,乖巧地应道:“知道了师父。”
“对了师父,神算铺的人说,临走前孔道长还去找了一位姓郑的道士,您知道他是谁吗?”施上云试探性地问。
“姓郑的?”
“对,这人应该也在洪城附近。”
抱虚山人沉吟片刻,恍然大悟:“哦,他说的是郑客行那个老东西吧?”
出租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市郊,停在黄墙围合的朴素道观前。
一路过来都是整整齐齐的稻田,早稻逐渐转黄,道观被碧绿的菜畦包围,裴闻声刚推开车门,肥料的气息携着热浪扑面而来。
正当他回头的那刻,一个白色的影子轻巧地从墙头越过,朝他的位置砸去。
副驾驶下来的施上云条件反射伸手一握,摸到了扎手的毛刺,低头一看,是个断了两根毛的羽毛球。
院落里传来细幼的尖叫声和哄笑,几个孩子从门口鱼贯而出,眼巴巴地盯着施上云手里的球,你推推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上前,扯着正在变声的嗓子问道:
“叔叔,可以把球还给我们吗?”
施上云今天二度受到“大叔”称呼的刺激,心都要被扎成马蜂窝,然而对着这个晒得小脸黑红的孩子也无计可施,只能木着一张脸问道:
“小朋友,郑客行郑道长在里面吗?”
“在。”那孩子接过球,指了个方向:“他在屋里,你们找他什么事?”
张灵玥笑嘻嘻地接话:“来给他送浮屠啊!”
男孩:“啊?”
她振振有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有人命关天的要紧事,来找他帮忙,你能给我们带个路吗?”
“那是佛家的话……”孩子呆呆地注视着张灵玥,在她皱眉的那刻忽然噤声。
碎发后,男孩的耳根悄悄红了。
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地上零星落叶,用粉笔画了一根长线,刚刚那群孩子就以此为界打羽毛球。
整个道观不见香客,只有十几个孩子。小到学步的幼童,大到已经长到近一米七的少年。几个孩子似乎有先天残疾,两个坐在轮椅上,还有几个五官怪异,像是唐氏儿。
也不知道这些是附近农户的孩子,还是被道观收养的。
不少孩子有些怕生,看见生人入内,都躲在各处悄悄观察。
道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殿、后殿、左右厢房及回廊一应俱全。
裴闻声等人被孩子领着来到后院,远远看见低矮的三清殿里一个穿着灰布道袍的人伛偻着背,在蒲团上打坐。
裴闻声率先踏入殿里,靠近时察觉到不对。这人的呼吸深沉而均匀平稳,姿态放松,不像是在打坐,反而是像在……
他蹲下身,凑近了看。就在这时,那人的呼吸一滞,两撇胡子翘起,在睁眼的瞬间看到面前放大的一张脸,睁眼变成了瞪眼,老头的睡意烟消云散,嚯地一声差点翻起来叫道:
“什么人?!”
“神算铺,裴闻声。”裴闻声揪过一旁的蒲团坐下,“郑老,幸会。”
“去去!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你这年轻的后生,就不知道珍惜老人家吗?”那人不满地抬头,又是一惊。
身旁围着几张好奇的陌生面孔,徒弟站在柱后悄悄探头探脑,显然就是把这群外人带到殿里的始作俑者。
打坐睡着被小辈当场抓住,郑客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你们来干什么的?”
“郑老先生,我就直话直说,不跟您绕弯子了。”
裴闻声单刀直入:“半个月前我师傅来找你谈话,第二天去往琼州后就失踪了。我来是想问您,那晚您跟她谈了些什么?”
郑客行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慢点,慢点。你师傅是谁?”
“神算铺,孔逸。”
郑客行一头银发乱蓬蓬的,扎成个歪斜的发髻,他一手掰正了身下的蒲团,坐直了身,“哦,她啊。”
“您似乎对她的失踪并不惊讶。”裴闻声挑眉。
郑客行慢吞吞地说:“沾上那些事情,她身上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感到惊讶。”
裴闻声笑意淡了:“你什么意思?”
“逆天改命,本就是一场豪赌。胜者登云踏雾,败者灰飞烟灭,这有什么难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