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
朱橚低声呢喃,声音仿佛从喉间挤出,带着一丝颤抖。
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又一次唤起了他曾经的记忆。
当年,他曾与朱高煦暗中勾结,密谋推翻朱允熥的统治,妄图改天换地。
然而,最终却以失败而告终,他仓皇出逃,背负叛臣之名,成了天下皆知的罪人。
世人皆以为他会顺江而下,乘船远遁海外。
毕竟,金陵毗邻长江,水路通达,舟楫往来如织。
乘船逃跑较为容易。
即便弃水路而走陆途,前往海岸边,也不是很远。
朱允熥正大力倡导远洋航贸,港口日夜喧嚣,出海之人如过江之鲫,混迹其中,逃离大明极为容易。
到了海外,大明朝廷便鞭长莫及,再难将他擒回。
但朱橚并未选择这条看似坦途的逃亡之路。
他心有不甘,野心未灭,决意北上,返回故地开封。
这是朱橚曾经的封地,他在此根基深厚,威望犹存。
朱橚暗自盘算,若能重返开封,凭借旧日人脉,或可煽动民心,揭竿再起。
即便此路不通,亦能以开封为筹码,让朝廷投鼠忌器,逼迫朝廷为了保地方安稳,减轻对他的惩处。
对一个有“价值”的人,朝廷总是会高抬贵手的。
就如同朝廷不会放过普通的杀人犯,但却会放过杀了几万乃至几十万上百万人,但手底下几万人马的反贼首领。
不仅不追究他的罪行,反而对他封官加爵,进行招安。
只因为普通的杀人犯没有价值,而“反贼首领”真有了憾动政权的能力,也就有了拉拢的价值。
怀揣这样的念头,朱橚在数名忠心耿耿的亲信掩护下,昼伏夜行,踏上了北逃之路。
不得不说,朱允熥推行的宽松政令,即允许人口自由迁徙,鼓励商贾四方行贸,乃是一把双刃剑。
市井间人流如潮,商旅不绝,朝廷难以对四处奔走之人严加管控。
朱橚这等重犯,竟在人海中如鱼得水,悄无声息地潜逃回了北方。
当然,还有一点。
那便是他当初为了培养尚星瑜这个马皇后的替身,费了很多功夫学习易容术。
逃亡也是正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因此才顺利避开朝廷的追捕。
只是,大明朝廷对此并非毫无防备。
朱橚很快察觉,朝廷的信使,比他的速度快得多。
开封城已被重兵把守,城门森严,探子密布。
他若强行入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更令他心寒的是,尽管官府对民间的管制松弛,锦衣卫与探听司的耳目却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他每到一处,总觉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窥伺,寒意从脊背直透心底。
日复一日,他寝食难安,草木皆兵,昔日做王爷时的淡定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心力交瘁之下,朱橚只好决定暂时远走西域,遁入这片人迹罕至的浩瀚大漠,希冀从荒凉中寻得一线生机,抑或就此隐姓埋名,了却余生。
为了在这片陌生的西域立足,朱橚不得不倚仗自己早年精研的医术,靠为人诊病疗疾维系生计。
西域地处苦寒,环境恶劣,懂医道之人凤毛麟角,极其稀缺。
更何况,朱橚多年来潜心钻研医术,不仅熟稔古籍医典,还曾细读《科学》期刊旗下的《医学》专刊,融会贯通,医术造诣之深,即便在中原之地,也堪称名医翘楚。
在这偏远的西域,他的医术更是如明珠耀目。
很快,朱橚的医名如风传颂,远近病患纷至沓来,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
他的诊所前,常常人声鼎沸。
凭借精湛的医术,朱橚渐渐积攒了可观的财富。
生活也从最初的困顿不堪,变得稍显安稳体面。
虽与昔日身为王爷时的锦衣玉食,呼奴使婢不可同日而语,但比起流亡初期那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的狼狈光景,已是天壤之别。
随着日子渐渐平稳,朱橚内心的波澜也慢慢平复。
他时常独坐于简陋的居所中,凝望窗外漫天黄沙,思绪飘忽。
或许,这片荒凉的土地,便是自己余生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