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时间,一声高过一声的议论响起来。
“啊对,看我这个脑子,怎么一时没转过弯来,说来也是奇谈啊,她做了二十年的靖安侯府小姐,竟一下子成了大靖人!”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次大靖人前来,就为带走她,但她还不想走。”
“她不想走,难道还想继续掌握咱们南陈的兵权不成?她可是个靖人,咱们的兵权哪能放心交给她!”
“这让咱们晚上怎么睡得着?”
“而且大靖人还开出了那么多的条件,她原先也是为国为民的南陈将军,为什么就不赶紧跟大靖人离开,
她自己既得了高贵身份,也给南陈谋来很多好处,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阮江月极度冰冷的视线扫了过去。
这一眼极有力度。
那正说话的人猛然住口,并且都不敢多看阮江月一眼,灰溜溜地干笑着,和人说起别的事情。
其余人也不约而同住了口。
但大家眼神交换,你来我往间,无声胜有声。
阮江月又如何猜不到他们都在想什么?
七日不出府,不代表她对外面一无所知。
每一日,她都会问银红外面情况一次。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她的身世。
朝堂之上,官员更疯狂上奏本,要她这个原该是大靖人的南陈凤翎将军归于原位,要和大靖做友好商谈。
要求收回她凤翎将军的封号,以及东大营的职权。
霍听潮不坐龙熙殿,不过问任何事情了。
那龙熙殿现在换成了晋阳王,陈玄瑾空前的风头无两起来。
而阮江月,当初她曾是让南陈百姓称颂,南陈朝廷寄予厚望的军中后起之秀,南陈未来可以仰仗的依靠。
如今,却成了被南陈朝廷以及百姓们合力驱赶的存在。
“哎呀!”
一个稚嫩哀叫的声音唤的阮江月回神低头,却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孩跌在她马前。
阮江月下意识地一提马缰,避让开去。
孩子的娘亲快步上前抱起小娃儿,欠身仓皇给阮江月赔罪,“凤翎将军恕罪,孩子无知,不是故意冲撞您——”
阮江月正要回句“无事”,那被妇人抱起的孩童忽然“咦”了一声,天真懵懂地声音响起来。
“你就是凤翎将军?听说你爹是大靖人,那你不快点去找你爹,还在咱们南陈做什么?”
妇人大惊失色,连忙捂住孩子的嘴巴。
小孩不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皱着稀疏的眉毛口齿不清:“阿娘你捂我嘴干嘛?孩子都是要找自己爹爹的啊。
她爹爹在大靖,她就该回去,不该在这里呀——”
妇人脸色惨白地看了阮江月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但不出声,不敢逗留,逃也似地抱着孩子跑进了雨中。
阮江月提缰立在细雨中。
左右商铺内,百姓时不时朝她看过来一两眼,那审视的、防备的、责怪的各种视线的眼神交杂在一起。
阮江月想起先前这七日里,她收到的朝中官员的信。
她十五岁封为宣威将军,常驻北境不曾入京,在京城官场中没有同僚。
二十一岁回到京城晋升凤翎将军,同僚交往之事都是阮万钧一人负责往来。
可现在,她忽然多出许多不认识的同僚,写书信来问候她,“好言相劝”让她认祖归宗。
那一字一句,何其虚伪可笑。
她,如今成了被驱赶的对象,成了南陈和大靖谈条件的筹码。
她曾为保护南陈的边境不受靖人侵袭拼尽全力,流血不流泪,却得到今日这般被驱赶的结果。
阮江月现在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