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听潮始终没松开抓着阮江月的手，哪怕挨了一巴掌。

他重新握住阮江月的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头吻着怀中姑娘的额角，动作温柔备至，

可那叹息的语气里，却带着满满的苦笑。

“年年，你可以怨怪我别的，不能冤枉我这个。”

已是沁入骨血般的存在。

爱不爱他那么清楚。

怎能冤枉他这个？

阮江月伏在他身前良久，终于是再未挣扎，神色沉痛地闭上眼睛，捏紧了身前人的衣裳。

那怒极之下胡乱挥出的一巴掌，让她后悔也让她冷静了下来。

她又怎能不清楚，霍听潮说的“留不下”，背后是什么样的深意？

纵然她嘴上与魏行渊说的那般斩钉截铁，今夜宴会却也让她看透了太多太多。

她自己心底那沉沉的愤怒，与其说是对霍听潮的愤怒，不如说是对局面，对自己连番遭遇，对周围人不断逼迫她的愤怒。

她心底也有许多冲动的念头。

比如她可以以死相逼——

魏行渊和卢长胜是要带一个活人回去的，她以死相逼他们必定束住手脚，只能放她。

南陈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可以和他一起去别处。

他们能去西楚，或者东周，或者去西域、或是海上，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去，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他们可以隐姓埋名，一辈子相伴在一起。

那样的日子，只要想想都觉得是神仙眷侣，自在逍遥。

可身在军中多年，身为南陈凤翎将军的阮江月无法提出这样任性的建议——

她如果走了，大靖必定对南陈发难问罪。

这岌岌可危的南陈江山如何支撑的住？

她如果走了，怎么对得起父亲数年对她的提拔教导，如何面对姑姑，如何面对元卓一那些生死相交过的战友。

有朝一日靖国大军挥兵而来，她曾最看重的那些人，全都要葬身在战火之中。

还有那无数无辜的百姓……

与她身处同样局面的霍听潮，亦难潇洒撒手脱身。

阮江月前日听闻自己可能的身世时，还曾何其乐观，想着能与大靖的人谈条件，此时却只能悲哀地面对现实。

那样的身份，的确让她在南陈没有半分容身之地。

南陈的永安王，在大靖没有立足之处。

若要她无情决绝地撒手而去，她却又做不到。

她质问霍听潮“不爱她”，能轻易说出现实来，她自己又何尝不明白现实，不为现实所困？

无数的悲凉涌上心疼，阮江月哀伤绝望，捏着身前人的衣裳半晌，展开双臂紧抱住他的颈子。

仰头，吻在霍听潮下颌。

“我多想做个自私的人呢。”

阮江月喃喃，那黑亮眼眸中，先前被她逼回去的泪花又在夜色里闪动，晶莹剔透，却像是尖刺，

刺在霍听潮心头，阵阵尖锐的疼痛。

“霍听潮、霍听潮，我不想和你分开啊。”

阮江月的声音轻如浮风，却又冷又厉。

霍听潮心中疼痛持续而猛烈，沉重的让他呼吸都压抑起来，他的手用力地揽在阮江月的肩头。

有泪花从阮江月眼角滑落，她不管不顾，踮起脚尖重重吻到霍听潮的唇上。

霍听潮亦手掌着她的脸儿热切回应。

片刻后，霍听潮将怀中姑娘拦腰抱起，连马车都不回，直接足尖轻点，飞檐走壁回了霍府萃英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