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摆在台面上的所谓的‘战利品’就足以喂饱整个欧洲博物馆的话,涌动在贵族、文物贩子、拍卖行等底下的珍品,则是博物馆的十倍之多。
礼扎教父喜上眉梢:“若一起合作,我求之不得,只是谈价和鉴定得派几个中国师傅。”
“不用懂价格,这是他们偷渡船停靠私港的地点和时间。”章片裘拿出一张纸条:“他们怕查,查到了容易直接被这边海关长官吞了,所以分成小船偷渡过来,这条线路很成熟,一艘船上也就三五人,我们可以整船吞。”
整船吞,杀气腾腾。
“这一次共6艘,只吞两艘。”章片裘交代道。
“为什么?”礼扎教父馋得眼冒金光,六艘啊,全吞了多好!
“这样这条线才能一直被保留,如果全抢了,他们换航线的话,反而麻烦,要注意的是,吞的那两艘一定要全灭,一个活口不留,并让尸体飘得其他船看到。”
“为什么?”礼扎教父又问道,灭船抢劫,这流程对于礼扎教父来说熟得很,只抢一部分便不是一杆子买卖,这方式也高超,为什么抢的要一个活口不留,还让其他几艘看到呢?
“这样,才来到了礼扎教父你的领域,西西里的黑手党最擅长收保护费,不是吗?”章片裘拍了拍礼扎教父的后背:“老兄你跟他们收保护费,我拿珍品,各取所需。”
事后,礼扎教父每次说到,都会猛拍大腿后不好意思挠挠头,真是的,混了一辈子了,在这中国年轻人面前怎么像个新兵蛋子,这法子也太多了。
殊不知,又护镖又劫道,镖局老传统而已,这才哪到哪?
“教父唐,如今你可是新贵。”礼扎教父羡慕地看着章片裘,说起来,黑手党还是没能上桌,但章片裘却带着唐人街的师傅们加入了这场饕餮盛宴。
礼扎教父离开唐人街时,他的小儿子送到了路口,浓雾依旧未消散,但两人的神情比以往任何一次参加唐人街会议要轻松。
“儿子,以后章片裘就是自己人,我们的柠檬生意也得考虑给出一些,你在合适的时候记得提及。”礼扎教父交代道。
“黑手党传统之一是核心生意只给自己人,教父唐值得完全信任吗?”小儿子有些担忧,这是祖辈从未有过的境况。
“儿子,你要记住,任何一项生意若双方都能得利便能长久,现在他让利了,给出了诚意,我们如果不让利,他会有想法,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在珍品这个领域完全仰仗他,不合作,我们会丢了整个伦敦的中国文物市场,这可是一块长达十几年,搞不好能持续几十年的巨大肥肉。”
西西里的文化在很多地方与中国文化是合得上的,合作是一场缘分,章片裘总这么说,但他与潘尼兹的合作则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距离上次面谈,已三月有余,初夏燥热了起来。
这几日,又有两艘大型军舰靠岸,在军舰仓库里,用铁皮封上的箱子里装满了圆明园的珍品、文物和金银珠宝,而船舱里还有一条京巴狗,这可是中国皇宫内的独有犬种,慈禧的爱宠,而这条犬很快就会送到维多利亚女王的怀里。
正规军‘战利品’的抵达让几大拍卖行从最初的拼死竞争反倒平和了起来:好东西比预期多太多,也好太多了,哪怕日夜拍,光驻华公使詹姆士布鲁斯一个人的,拍了拍日期,日日拍卖,两年都拍不完。
贵族们对唐人街的邀请亦如是,排都排不过来,对他的态度也从刚开始估算完后丢个三瓜两枣的,到现在为了尽早估价和筛选,会送上礼物提前邀请,甚至维多利亚女王的随从都时不时会在深夜的时候喊他进宫,给献上来的这些藏品进行估价。
这矛与盾,与那镖局的护镖又劫道是一个法子。
章片裘一直没去拍卖行,有时候听到拍卖行来了极好的东西虽心痒难耐,但依旧忍住没去,此时的他比拍林则徐的书信时的更沉稳,也更小心,回想起来,最初的自己真是无知者无畏。眼下,虽风平浪静,但他想再等等,等什么,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历史上只要局势高亢时,缓一缓总是没错的。
“再等七天,再去柏林大学把藏品接回来。”章片裘说道。
“我听说那边现在乱得很,也不知道谢寻……”李忠蒙欲言又止,显然,他还有话想说,但章先生教导过他,凡事要过脑子,要稳重,要镇定。
“的确乱。”章片裘点了点头,德国尚未统一,此时严格来说只能称之为德意志地区,谢寻去时雪还未化,恰逢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去世,如今五月,威廉一世极为刚烈,不断强化军事力量以求德意志统一,愈发乱糟糟的。
余光瞥到李忠蒙跟头牛一样瞪着她,鼻孔噗嗤噗嗤憋着劲。
“谢寻一个人守着那些东西几个月,如今德国那边拍卖行也拍起来了,要卖容易,我们又没人过去盯着,这跟饿了几天的人单独守着包子铺有什么区别?谢寻不会叛变吧?”欲言又止了不到二十秒,李忠蒙憋不住了,噼里啪啦一泻千里。
章片裘忍不住笑了笑,李忠蒙有时候真挺可爱的,只是这句话不能说出口,说出口,可爱?他恐怕会像一头牦牛般咆哮起来。
“章先生,大英博物馆托人带来口信,要您速去。”门口管家道。
“问了什么事吗?”章片裘立刻起身拉开房门。
“问了,给来信的人塞了英镑,他只说是潘尼兹助理吩咐的,不知道有什么事,但说要您和李忠蒙一起去。”管家道。
对危险本能的嗅觉让章片裘立刻做出了决定:“管家,放话出去,就说李忠蒙去其他国家公办,李忠蒙,你跟我到市中心后,立刻动身买票去西西里。”
李忠蒙自然不同意,哪有让章先生单独赴宴的?
“如果他要对我下手,你在也没用。”章片裘解释。
不远处,翠儿正眯着眼坐在浓雾刚刚散开的太阳底下,自从跟了李忠蒙,干巴巴的身躯圆润了起来,她用手抚摸着肚子,这男人真是厉害,三两下她就怀上了,刚满三个月,胎稳了。
李忠蒙看了眼翠儿,再回过头便将手插在腰间,黑压压像堵墙,鼻孔里哼了声:“那我就宰了他,一命抵一命也不亏。”
是的,以他的身手,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