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荆轲郑重致礼:“了却我一件心事,感激不尽。”
“蒙嘉可曾来通知你?”任姜又问。
“没有啊!”荆轲愕然,“通知什么?”
“我倒已经得到消息,”任姜微显得意地,“嬴政快接见你了。”
“喔!”荆轲将信将疑地,“你是从何而来的消息?”
“嬴政身边,我们也有人。”
“真的!你们的布置可真利害。”
“站在我们这一面的人很多;你不也是吗?”
“我早知道有你们这么一个严密的组织就好了!”
“怎么呢?”
荆轲摇摇头不答,你觉得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应该可以好好利用;虽然一时他还没有主意,但只要慢慢去想,自信一定可以想出很妥善的办法,无奈此刻在时间上是不容许了。
“你有话尽管说。”任姜再一次表示支持:“只要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告诉我,我去转达,一定尽力而为。”
为了她这一番话,荆轲倒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会;现在要改弦更张,重新制造一个刺杀嬴政的更稳妥的一个机会,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
心念一动,他问道:“你们派在嬴政身边的,是怎么样一个人?”
“一名贴身的宫女。另外还有在外面传递消息的人。”
荆轲有些失望。他本想托任姜把那人约出来见一见面,打听打听关于嬴政个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之类,或许对他的任务有所帮助。听说是一名宫女,约会不便,只好算了。
“你问她干什么?”任姜细看了看他的脸色问道:“你可是在心里想,既有人在他身旁,何以不找个机会行刺?”
荆轲大吃一惊!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惊于她的“行刺”二字,怕是任姜已识破了他的行藏。
越是这样,越叫她怀疑,“我猜对了没有?”她追问了一句。
“没有!你没有完全猜对!”他说,“我要做些什么,你可能已经想过。但是你可曾想到,我跟舞阳可能连累了你?”
“当然想过。”任姜回答的极快;灼灼双眼逼视著荆轲,带著些天真小女孩的味道,仿佛怪他问得多馀似地。
荆轲却不管她这些,继续问道:“想过便该有避祸的打算。这一层想过了没有呢?”
“早想过了。等你一离开这里,我也就走了。”
“走那里去?”
“还在咸阳。”
“要让他们抓住了怎么办?”
“哼!”任姜鄙夷地撇一撇嘴,“大不了一条命!他们那些死刑我都见过,大辟、镬烹、车裂。我不怕!”
“这、这不是我又害了你了吗?”
荆轲的语声,迟疑而痛苦,任姜却回答得爽朗而满足,“我一点都不怨你。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她大声地说。
这在荆轲的枯干的心湖中,又涌起阵阵情波;他的眼不自觉地湿润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子待我呢?”他万般无奈地叹口气。
话中有个漏洞,叫任姜一下子抓住了,“‘你们’?还有谁?”她好奇而关切地问,那双眼睁得更圆、更大了。
这把荆轲思念夷姞的心,又挑了起来!他不想瞒住任姜,而且相反地,要说出来才觉得痛快些,于是他说:“为了我这一趟咸阳之行,有三个人慷慨捐生,其中之一是燕国的公主。”
“不就是那名叫夷姞的公主吗?”
“正是她!”荆轲问道:“你也知道?”
“燕国那位公主的名气大得很。多说姿容绝世,琴艺无双;可惜性情孤傲,一直未嫁。怎、怎会死了呢?而且听口气是为你而死的。可是么?”
“是的。她是为我而死的!她是我的妻子。”
任姜楞住了!她觉得世上令人惊异之事,莫过于此。一位公主的下嫁,往往是列国之间所津津乐道的新闻;“怎没有听见说起,燕国的公主有喜讯?”她怔怔地自语著。
“其中原委曲折,一言难尽。”
“快说给我听听!”
“好!”荆轲略一沉吟,决定把整个经过,和盘托出,“我都说给你听。你是世间唯一知道我跟夷姞之间的一切的人;任姜,你听了我的话,你就有了一份责任,你得要把夷姞的故事,传留下去。你能负责答应我吗?”
“我罚誓,我一定做到。”
“如此,你就不可轻言捐生!要想办法活下去,尽你的责任。”
这也许是他有意如此设问,劝她珍重。任姜在想,处此暴政之下,死比生来处容易,为了荆轲,她要挑一条难的路走──如他所说的“想办法活下去!”于是,她很郑重地点一点头,虽未出声应诺,这个表示已使得荆轲感到满意。
“你坐过来──。”
他刚说完这一句,听得叩门的声音;同时听得门外秦舞阳在喊:“荆先生,有要紧话奉告!”
确是很要紧的话,典客派人来通知,秦王嬴政,定于庚申日在咸阳宫接见燕国使者。这天是辛丑,算来还有七天的功夫。
“如何?”任姜扬一扬问道。
荆轲看著她笑了。秦舞阳不解所以,问道:“怎么回事?”
“她事先已得到消息。喔──。”荆轲把任姜安排他们从人逃脱的计划,告诉了秦舞阳,又说:“你别忘了。庚申日那天一早,通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