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张银行卡从信封中掉落,是她留在洛杉矶抽屉那张。
原来还是被外婆发现了,看来她回悉尼后,小老太太又勤快地去拾掇她房间了,可那时外婆腿脚已经不好了,到哪都得拄拐,想到这儿,她不禁又泪流满面。
信只有短短几行,字迹有些许扭曲。
「亲爱的杳杳:
见字如晤,愿展信开颜。
当你打开这封信时,姥姥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生命来来往往,我们总要学会说再见,只是这一天来得太快,没能来得及看你幸福圆满。很遗憾不能见到未来的你,姥姥对此很难过,非常遗憾。得知生病,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只有你,可世事无常,我只能在天上守护你。杳杳,你不在姥姥身边的日子,我常常想起你,惦念你,那时我与你母亲不得不离京,让才十几岁的你独自面对沉重打击,所以在病床前,我依旧心痛此事,对你有万般愧疚,当真是我对不住你!
往后人生,大步向前走,只管自己开心,幸福!
姥姥有点写不动了,那就到此说再见吧,只希望你看到此信时不要落泪。
望轮回路上走慢些,多看看我的杳杳。
爱你的姥姥
二零二零年 于病房中」
风雪吹来,晨光被暴雪淹没,周京霓抽着烟,小心折信,看着远处,被风雪吹迷了眼也不动,就这么坐在那,整整十五分钟,直到全身僵冷才缓慢起身。
手机在兜里震动。
她摸出来。
屏幕上显示了无数条未读消息。
顺着点开第一条,祁世霖问她到了吗,说沈逸突然见到她肯定会很惊喜。
她哆嗦着手指打字回复。
然后挨个点开,倪安和小陈在群里祝她生日快乐,姜栀的生日红包,叶西禹的小作文,末了也是祝她生日快乐,还有昨天凌晨的信息,一个未接电话,三个消息,那时她还在飞机上,都是沈逸的。
【恭喜周杳杳同志又长大一岁~】
【怎么不接电话,在忙吗】
【几号到】
周京霓停下脚步。
明明许多人记得自己生日是件开心的事,可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脚陷进雪,咯吱轻声,她攥着拳,在手心呼了口热气,白雾腾升中,按下语音,尽量看起来轻松愉悦地说了句:“是又老一岁。”
顿了顿,她还是说:“对不起,临时有点——”
话还没说完,屏幕蓦地熄灭。
手机关机了。
周京霓定了几秒,缓缓垂下胳膊,莫名好累。
后来几日,许久不见的亲戚都从世界各地飞过来,着手处理外婆的后事,在异常沉重悲痛的氛围下,无论谁再回什么,她也没心情看。
那天回到外婆生前居住的房间收拾遗物,周京霓在床头柜里翻出两本有关抗癌的医学书。
手指摩挲着,看着卷边的纸张,红笔划过的一行行字,悲痛感席卷而来,从心底深处攀升,一寸寸蔓延全身,她缓慢地席地而坐,头埋在摊在膝盖上的书中,无声无息,整个人都在颤抖。
门缝透来的细弱光线,一半映照蜷缩在床角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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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遵循外婆落叶归根、与外公合葬的遗愿,骨灰计划春节前回国下葬。
追悼会在美举行,因特殊时期又正值元旦前后,只通知了几位外婆生前在美的挚友,举办那天许老先生携许韫玉,与邵淙一同前来,但此时的周京霓,什么多余的心思也没有。
许韫玉献完花,来到庭院中,与邵淙面对面,无声相视一眼。
邵淙向他借火机。
许韫玉摆手,“我不抽烟。”
邵淙轻“嗯”了声,继续按火机,来回几次,终于擦出零星火花,然后侧头看向会堂里面,看似没什么情绪却眸底含半分悲切,“她又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许韫玉觉得话里有话,又不好直问,只能用眼神询问。
邵淙却不解释,只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会场内大家的情绪都很沉重,许老先生见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在外婆照片前深深鞠躬,全程情绪很压抑,离开前才与她单独讲了几句话。
“你外婆啊,是个很厉害的女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