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哪去了?”
“这里!”他应了声,一边起身,一边笑眯眯指着她的酒杯,说:“我先过去了,少喝点你带的这酒吧,脸都红了。”
周京霓愣了下。
人走了,她摸着滚烫的皮肤,轻声笑起来,惋惜地想自己这酒量真是一如既往的烂,心情却好多了,顺便记了一下他的名字。
——许韫玉。
这场饭局到最后都仿佛和周京霓没什么干系,直到散场,别墅内就剩下她和邵淙,他派车过来送她,然后就去拎了壶浇花,一派闲适。
凉透一杯热水的时间,他浇完了,她出声拦住往屋里走的人,横眸在他脸上,“邵总今日叫我过来只是吃饭吗?”
邵淙安稳地站那儿,笑了一下,“你想的是什么?”
周京霓手腕微动,送水入口,语气很淡,“搞服务的话,我一晚上挺清闲,谈工作不见得,那就是别的。”
邵淙闻言甩了一下手的水,慢慢整理卷起的袖口,与她说了个人名,问她知道吗。
她迟疑着摇头。
“前香港财政司司长,刚刚其中一个是他长孙。”他看她,“另外几位,你应该都有印象,或者说认识,比如蒋齐铭的小外孙。”
周京霓不看他,旋了旋杯子,“所以呢?”
如今时代更迭,主张自由贸易以来,中国经济蓬勃发展,逐渐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尤其大陆,反观香港繁盛依旧却停滞不前,除横跨政经界的几大家族,各行业的巅峰开始走保守维稳派,纷纷想靠拢政策,也自然包括邵家。邵淙只说:“再大的企业,想要稳定持续发展就需要政治保驾护航。”
周京霓抬了眼,“邵总想要进入政府机构的心未免太明显。”
邵淙挑了下眉,“心向国徽而已。”
“心念还是心向?”周京霓把杯子放在桌上,勾唇,“蒋家这艘船够大,不怕翻,就是里面的人太多了,想登船还平安着陆,可不简单,哦对,您可拉上我,我人微言轻,经不起大风大浪,更不想掺这趟浑水。”
“怕啊?”他懒散道:“我们正规合作,被你说成骗姿搞虚假政治的掮客了。”
“自然没这意思。”
“那在担心什么?”
周京霓漆黑的眼锁牢他,“我有选择的权利,我有我的立场。”
“说来我听听。”邵淙饶有兴趣地点头,拉来椅子坐下,身子向后一靠,长腿叠搭起来,那姿态妥妥一听人说戏的古代王爷,“比如底线是什么?”
“若我不愿意,您别逼迫我就成。”周京霓懒得掰扯太多,也没法说太细,“尤其涉及敏感层面的。”
邵淙看她像看小孩,淡淡一笑,声音平静沉稳,“你想复杂了,船到桥头自然停,与其思考那么多,不如好奇点儿别的。”
周京霓眯眸。
蒋家人出现在这儿,意味什么,她当然懂,但不论是非黑白都不想掺合。她虚笑,随口一道:“别的就算了,有您在,我放一个心,毕竟邵总一分薄面,价值万两黄金,我负责分羹喝汤就好。”
邵淙听笑了,故意顺着她的话来,“那你卖我面子吗?”
“怎么?”
“帮我浇剩下的花去。”
“”周京霓不太走心地瞟了一眼近百平米的花园,恰好听见屋外车子驶过的动作,机灵闪过,手指朝前一挑,款款下台阶,头也不回道:“车来了,您早点休息。”
邵淙轻嗤一声。
刚转身,听见那姑娘隔老远来了声,“晚上浇水容易死花!”
冬余烬,春夏来,悉尼山火留下的漫天飞尘终于消散。
七月初。
华府外针对一家全球领先的美国半导体厂商举办场听证会,上午九点半整,大楼前迎来接送人的一台又一台车,一群光线靓丽、西装革履的人拾阶而上,昂首阔步地进入会场。
圆桌中央及看台上方架满摄像机。
周京霓昨晚没睡好,担心一会儿状态不行,在手心倒了几十粒提神醒脑的保健药丸塞进口里,就着冰水一股脑吞下去。
alex提醒道:“这东西吃太多不好。”
周京霓把瓶子往小安那一递,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仔细涂口红,“没事,医院开的,吃多少年了。”
小安正要看药名,莫名手上空了,然后出现在邵淙手上。
邵淙扫了眼说明,晃了晃瓶子,顺手塞进手边的储物格里。
周京霓听着叮铃哐啷的动静,侧头正看见他的动作,不禁扯了扯嘴角,却不像在笑,“您放那儿干嘛?”
邵淙云淡风轻道:“是药三分毒,少吃点。”
周京霓正要说话,被他抢了先,“该进去了。”
她看了眼手表,飞速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随即进入工作状态,面挂笑容着下车,与邵淙并肩迈上台阶,走进闪光灯中,芸芸在侧。
所有光同时袭来,她有些不适应,眼睛微微眯了下,目光错开那些镜头。
正值华盛顿盛夏,阳光打在他们身上,落在地砖上形成阴影,紧紧追随步伐,又如泡沫般很快消失。
进入大门,大量记者被拦在外,终于清静不少。
接待员按下上行键,周京霓双手拎包在身前,盯着空气墙一动不动,也不讲话,神情多了一丝严谨。
邵淙沉默垂视她一眼,“紧张?”
周京霓闻言垂下视线,挽着耳畔一侧的头发丝笑笑。
紧张谈不上,她担心接下来的场面不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