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也不用多说,道歉是自然的,合同也在男人出去打了一通电话后,成功签下。
换别人也许会给在座众人几分薄面,甚至会在权衡二三后,选择牺牲普通员工的利益,成就自己。
偏偏这人是周京霓。
不容忍这种行为如今是东金应酬场上的硬规矩。她不仗任何人的势,就凭这些年自己一步一步打拼来的人脉和口碑。来时路上吃的每一个亏,都让她学会未雨绸缪。
合同收进小安包里,场也算是散了,几位中年男人临走前过来与周京霓敬酒致歉,卑躬言笑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见她不接酒,脸上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甚至更冰冷,忙连声道“您忙”后让开,周京霓目不斜视地走到沙发边,一手抓着餐巾盒放到茶几上,脱下身上的薄衫罩在浑身湿透的女孩身上。
“要长记性。”她慢慢揩掉女孩的眼泪,“我只能救你们一次。”
“我,我知道了谢谢周总!”被泼酒的女孩紧紧拽着外套,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语无伦次地反复说那句谢谢。
因大幅度的起身动作,女孩胸前露出大片春光,小安下意识避开,去门口送人,周京霓目光落在那时没有任何停顿,只弯唇笑了笑,就看着那张妆花了依旧精致的漂亮脸蛋,淡淡夸了句,“长得很漂亮,有几分像黎姿。”
女孩明显意外又惊喜,无措地扒拉着头发,又说谢谢,似有初入职场的几分纯真。
而周京霓垂眸,久久看着那个微微隆起的腹部,清冷灯光映照她眼底道不清的情绪,再抬起眼皮时,仍温和笑着,手还扶了下没站稳的女孩,而对方下意识摸肚子的动作,验证了她心里的想法,态度也恢复了上下级那般距离。
她问了句,“你进东金多久了。”
女孩如实回答:“半年。”
“叫mandy?”
“是的周总。”
“单身还是?”
“”仅仅几秒,女孩摇头又点头,含糊其辞地说了句,“不会影响工作的。”
“你的简历是我亲自审的,保进香港大学却肆业,后来新加坡国立毕业,来澳洲读的研究生。”说到这,见女生略迟疑地点了下头,周京霓继续说:“我本来不同意你进市场部的,但邵总说这是你母亲的想法。”
“我还挺意外邵总这样,他一直挺反感人情世故来着。”这句落下,她似开玩笑地无奈摇摇头。
女孩别扭地说了句,“邵总人很好。”
“倒是。”
“我爸爸妈妈在邵总家工作,他才照顾我。”似乎是想起公司内部的传闻,女孩特意多解释了句,好像生怕眼前人误会。
周京霓只说:“我知道。”
女孩母亲是带邵淙长大的保姆,父亲是他之前的司机,女孩原本住在邵家,后来因为与邵淙父亲三姨太的小儿子发生了感情问题,这才被送出国,而看眼前的景象,这段感情大致是藕断丝连。
“邵总说你的情况了。”
不知是自尊心作怪还是因为别的,女孩瞬间脸红了,双手来回绞动,站在原地,深深低着头,像任人宰割的羔羊般沉默。
周京霓示意其他人先走。
“值得吗?”她就这样问。
“啊我们是初恋,他说”女孩忽然哽咽,半天说不出下一句,又似乎是茫然了。
“来东金证明自己,然后得到邵家长孙邵淙的认可,毕竟他的话语权重,从而为这份爱情少一份阻力,我说的对吗?”替她说完那些话,房间变得极度安静压抑,周京霓垂下眸子,“身体是自己的,感情是双向的。”
她想,在那样复杂的家庭,邵淙大概巴不得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为爱情奋不顾身的无用纨绔。
女孩又红了眼睛,“可是”
话点到为止,周京霓不再说什么,冷眸游睇在手机上,正要拨电话,看见无措的眼泪从女孩脸颊流下来,那样子,脆弱感让人心疼,好像许多年前的她,再想起自己面对感情何尝不是无法理智,呼吸便重了一瞬,情绪跟着上来了又抑住,心口还是一时噎得发闷。她别开眼,说:“路是自己选的,别后悔就行。”
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女孩抽噎地动静停了下,抬眼去看她。
明亮着的浮光虚影里,周京霓只留给她一个挺立的背影。和外界定义的职业女性不同,她的气质很独特,孤傲却柔情,清冷而坚定,似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那双好看的眼睛,总充满盛大却荒芜的悲怆感,又像万年冰冻土层生长出来的红玫瑰。
不屈,孑然,傲岸。
在痛苦中淬炼出的人,仍然愿意守护一方童话。
东金内部常有人饭后茶余八卦她的过去,说的真真假假,评价的言论也褒贬不一,可越来越多的人高举她的旗帜。
小安曾经以为赚够钱的领导们应该白日休闲,夜晚在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享乐人生,直到周京霓改变了他的想法。记得是前年圣诞节那会儿,公司情况还不好,员工都在安心度假,整栋大厦只有倒数第二层总亮灯至凌晨,他回去取落下的护照,以为小助手忘记关灯,推开门却发现周京霓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边的纸杯插满厚厚几摞烟头,咖啡都冷了。
这就是属于周京霓的魅力。
这样想着,小安小跑着追上遥遥走在前头的人,及时拉开车门。
……
后来倪安从澳门出差回来,果真偷偷带回来一条华天下,周京霓本来已经很意外,听见她说没找到19-69那瓶香水,不禁笑了笑。
“我没那么喜欢。”她继续拖地。
“那你总用。”倪安对着镜子抓头发,一手喷发胶,侧头看过去,“瓶都空了,还以为你很中意,害我跑遍澳门。”
周京霓笑着挽住她胳膊,嗲着嗓音撒娇,“你最好了。”
倪安嫌弃地“咦”一声,把她手里的拖把丢到一旁,搂着她往外走,“我弟带女朋友找咱们吃饭,你赶紧收拾收拾去。”
周京霓扁扁嘴,“今儿不行,老板来访,得做陪。”
倪安挺无语的,但不勉为其难,戳了戳她鼻子,阴阳怪气地嘴了句“好好为老板的别墅添砖加瓦”,潇洒甩着钥匙走了。
周京霓落下一记无奈的表情,揉了下肩膀,回去继续拖地。
红灯亮起,下午六点半,天边泛霞光,院外大簇花丛光影分明。
进屋放下包和红酒,随人拐进客厅,四五个穿着随意的人映入眼帘,不等邵淙介绍,周京霓的目光牢牢锁在沙发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