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永宁伯题字?
天子微微抬起下巴。
他偏要。
“这字必须题。”他语气不容置喙,“世人都道你与永宁伯有私怨,可朕深知,你二人其实并无龃龉。既如此,何不趁此良机,破了这无端流言呢?”
嘉德伯眼底通红。
他的阅览楼,凭什么要让余时章题字!
他的字,不比余时章差半分,题字,他自己就可以!
“陛下”
“老臣愿意!”
拒绝的话刚起了个头,便被余时章高声打断:“陛下说得极是!同朝为官数载,老臣与嘉德伯虽称不上私交甚笃,但也有几分情谊在其中。陛下愿赐此良机,助臣二人攻破流言,老臣心中甚是感激,故,老臣愿给阅览楼题字,谢陛下恩典!”
天子满意地笑了。
“爱卿如此,朕心甚慰。”他抬眼扫了殿内一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既是造福天下学子,朕这个做皇帝的,也不能毫无表示才是。洪伴伴。”
“奴才在。”洪公公低头。
天子扬袖道:“朕的藏书不少,便以朕的名义捐书两百册吧,书册入阅览楼后,以供天下学子观读。”
百官心中巨震。
就连余时章都抬起了头,眼中震惊难掩。
先前他还以为,天子所想和他们一样——将阅览楼当做同安印坊的“书库”,有事没事的,便派人进去借两本,再印出来造福百姓。
可如今的他,堪堪明白了天子用意。
让阅览楼变成“同安书库”,只是其一。
至于其二
是天子的阳谋。
而何为阳谋?
直言不讳,请君入瓮,便是阳谋。
比如现在——
“朕都捐了,众爱卿也捐些吧。”天子似是不经意道:“不得少了,不得重复,不得藏私,只要是家中古籍,便尽数捐了去吧。朕闲暇之时,也想去楼中瞧瞧。”
百官心中大惊,但一顶名为“天下”的大帽子扣下来,无一人敢站出来说“不可”。
这个局,分明是嘉德伯为天子设的。
但天子非但不破局,反而入局做了推手,推得百官不得不捐出家中藏书。
那些失传已久的,那些被他们视若珍宝的古籍,往后都会尽数出现在阅览楼中。
嘉德伯心中大骇,看向天子的眼神又惊又惧。
天子他,早就知道了对吗?
他精心为天子设局,反倒将自己设成了天子手中的利刃?
“嘉德伯为何如此看朕?”天子嘴角噙笑,眼神冰冷,“既然嘉德伯有心,便多捐些吧。朕知道,你父亲还在之时,家中古籍不少,约莫有千八百册吧。如今已过数十年,想必你府中藏书只多不少,你且都捐了去,朕到时来看。”
——朕到时来看。
——朕到时来检查。
威胁,也被放在了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