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筝只用了一句话,便说服了邓敬和。
——“我这书肆做的,本就是普通人家的生意,邓山长所求,难道不正是普通人读书认字吗?”
将沈筝二人送出官学后,邓敬和在老杏树下站了很久。
宁嫣来寻他,唤他吃饭,他却说:“我这一生,遇人无数,育人无数,可遇到的贵人,拢共只有两位。”
回顾来时路,颠沛流离,诸多泥泞。
宁嫣问:“山长,您口中的贵人,一位是陛下,另一位可是”
官学大门大开,门前石板还湿着,一路蜿蜒,仿若看不到尽头。
“沈大人”邓敬和说:“宁嫣,往后书肆开起来,你要带着师妹师弟们多多照看,莫要辜负沈大人的真心。”
宁嫣感觉自己没听懂,又好像懂了,“书书肆?”
邓敬和带她走出大门,指着左侧一片空地道:“同安书肆。”
宁嫣嘴巴微张,一时失语。
日落之际,天子收到了羽林卫的消息。
写满小字的纸条沾火即燃,不过须臾便化为了灰烬。
“阅览楼”天子负手而立,面上喜怒难辨,“他竟还敢去找沈筝,看来是这几年间朕太过放纵他,让他这日子过得太过舒坦。”
洪公公低头在旁,不敢多言一句。
谁料天子问他:“洪伴伴,你说无功削爵好,还是有罪削爵好?”
洪公公一个哆嗦。
他什么身份地位,哪里敢决定嘉德伯的生死去留
“奴才”
他眼睛骨碌一转,突然明白——无论嘉德伯“无功”还是“有罪”,天子都想削爵,那他顺着天子说就行了。
“陛下乃大周之君,在老奴心中,陛下任何决断,都乃天授。”
天子嗤鼻一笑,“老人精,连你对朕都没个实话了。”
洪公公微微瞪眼,火速滑跪。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在奴才心中,您就是天呀但陛下,老奴斗胆说一句,嘉德伯建立阅览楼,于理上挑不出错。”
从明面上看,嘉德伯集京中古籍于一处,供人观览,何错之有?
也得亏天子怜他这个大太监,不然这话,他断然不敢说出口。
天子默了一会儿,让他起来。
“朕不挑他的错。”天子道:“朕不仅不挑,还要帮他一把。”
殿中火烛争相跳跃,一旦烛光开始暗淡,宫人便会入内挑芯剪烛。
翌日早朝,嘉德伯和严丰词一同启奏,欲在国子监邻近处建立阅览楼,收揽天下书册,供文人一览。
百官默然。
嘉德伯这个绣花枕头开始“办实事”,几乎所有人都看懂了他心中所想。
季本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嘉德伯,上京书肆良多,不日同安书肆便要开入京中,这阅览楼你之前不提,偏要选在此时设立,你这安的是何居心!”
坏得很!
岳震川也道:“严大人,之前礼部提过,说你国子监藏书不少,可否出借一些给普通官学,那日你是如何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