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时,沈筝与余时章二人同乘。
外头下着小雨,车帘无法掀开,但那沾了雨水气息的空气,却一个劲儿地往三人鼻腔中灌。
“嘉德伯和严祭酒一开始就想错了。”沈筝说:“至今,他们都没想明白我们为何会创立同安书肆。”
有如此蠢笨自大的敌人,沈筝感觉受到了极大侮辱。
余时章深以为意,第五纳正却不太懂:“沈大人,国子监想拉拢上京世家,明显是与同安书肆作对,你为何还支持他们开设阅览楼?”
以商人的目光来看,这就是“争抢市场”、“拉拢高端客户”,若能阻止,那自然是极力要阻止的。
沈筝笑着摇头:“第五老爷也不太懂。”
在第五纳正疑惑的目光中,她缓缓道:“同安书肆创立之初,受众群体就不是权贵,而是普通读书人与百姓,我与伯爷,也从未想过靠书肆拉拢任何人。国子监想与我们作对,无可厚非,他们既有这个能力,那就蹦跶他们的。”
余时章点头,接话道:“退一步讲,就算你不将铺子卖给他们,难道他们就找不到铺子了吗?他们想买那间铺子,只是单纯给咱们找不痛快罢了,你还不如狠狠宰他们一笔。”
原来要卖一千两的铺子,他们就喊两千两,严丰词是买还是不买?
为了给他们找不痛快,怕打碎了牙也要买吧。
“可我们没有丝毫不痛快。”沈筝笑眯眯道:“他们舍得拿书出来,如何不算好事一桩呢?他拿一本,咱就托人借一本,借到的就是咱们的,既是咱们的,那也是同安书肆的。”
“”
第五纳正面皮一抖,表情险些失控。
沈大人行起事来,竟如此洒脱?
沈筝咧嘴一笑,“第五老爷没想到我能如此不要脸?”
“不、不是”第五纳正扣了扣手指,“不是不要脸,就是觉得沈大人如此”
他滞了片刻,绞尽脑汁想了句夸赞的话:“如此做什么事都能成功的。”
他所熟知的读书人,哪个不要面子?
能做到沈筝这一步的,当真不多,要不说人家能从地方走到上京来呢。
车窗布被沈筝掀开,她伸出手掌接住那点点雨水。
“说俗气点,其实我就是不要脸。可不要脸又怎么了呢,只要能给同安书肆多搞一些书,脸面能值几个钱?嘉德伯和严丰词也一定想不到我会如此,所以我一点都不怕他们开设阅览楼,反而期待无比。”
她不怕与那些沽名钓誉的“文人”离心,她只想这大周识字之人多一些、再多一些。
看着她的侧脸,第五纳正心中震撼难掩。
第五家这次跟对了人。
余时章拍了拍他肩膀,假意问道:“莫不是怕了?”
怕?
第五纳正轻笑。
他活了大几十年,让他感到害怕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但他不依旧还有一条命在?
“怕,确实有些,但一味害怕,只会让人一事无成。”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纸契书,“那间铺子,若租给同安县,十两银一年。”
契书完完整整展示在余时章面前,上头早已写明了租金。
尽管沈筝不了解上京房价,但也知道“年租十两”,是第五家给同安县的骨折价,还是粉碎性骨折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