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大,就连空气都染上些许湿意。
余时章再一次道:“严祭酒,你国子监既要买铺子,自然该将用处言明。”
看着沉默的第五纳正,严丰词一笑:“早先便闻伯爷与第五老爷私交甚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是令人羡慕罢了,也不是何大事,下官说出来,还望伯爷莫要取笑下官。”
在几人注视下,严丰词看向沈筝。
“沈大人开设书肆一事,我之前便有所耳闻,此举,无异于给天下文人铺了条康庄大道,令人初闻震惊,又闻敬佩,再闻惭愧。而我作为国子监祭酒,竟从未有过如此广阔的胸怀,真是”
嘉德伯闻言拳头紧握,险些发作,催促道:“师兄还是说正事吧。”
严丰词面色一顿,恨不得将这个沉不住气的师弟丢出去。
“那我长话短说。”他道:“有了沈大人以身作则,我国子监作为天下学府之首,岂能不应之理?所以我便想着,在国子监对面设一阅览楼,收集天下藏书,供京中学子免费阅览。”
沈筝闻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路数,她还是第一次见。
严丰词和嘉德伯如此行事,不是与他们的本意背道而驰?
他们一定还留有后手。
这个“后手”带来的利益,也绝对比“阅览楼”带来的损失大。
余时章双眼微眯,直接问道:“这的确是好事一桩,听严祭酒的意思,京中学子都可随意进出?”
严丰词摇头,“倒也不是随意进出,要进阅览楼,也是有门槛的。毕竟有些藏书珍贵无比,若谁人都能前来一观,万一弄坏了藏书怎么办?当然,伯爷您与沈大人,是可随意进出的。”
听他的意思,好像还便宜了余时章和沈筝。
余时章轻声一笑:“本伯和沈筝不喜欢走后门,不知这阅览楼的门槛,有多高?”
严丰词倒也没隐瞒。
他缓缓起身,行至窗边,看着淅沥小雨道:“无功名不可进,无师长引领不可进,无真本事在身,不可进。”
看着他的背影,沈筝懂了。
同安书肆售卖书册,走“低端路线”,前来买书之人,大多都是普通学子和百姓,主打一个惠民。
而国子监的阅览楼,就是“会员制高档图书馆”,只允许权贵进门。
那些权贵在楼中不一定会看书,但一定会饮茶闲谈,发展交际圈。
与其说那是个“高档图书馆”,还不如说是权贵的社交场所。
严丰词此举,是和同安书肆作对不错,但更深层的目的,还是拉拢京中权贵。
而“无功名不可进”这条规则,又拉拢了那些有才学的后生,若这些后生春闱榜上有名,定也会记得国子监的这份情。
一举多得。
第五纳正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眉头紧皱。
他提肘碰了碰沈筝,暗中摇头。
但沈筝的反应,却和他截然相反。
“严祭酒大义。”沈筝抚着茶盏道:“下官心中还有一想法,若在阅览楼中实施,有利无弊,还望祭酒听听可行与否?”
嘉德伯闻言掀起眼皮,神情略带震惊。
沈筝的反应,怎么与他们猜想的不一样?
她不应该惊慌吗?不应该极力阻止吗?
她难道不知道,国子监开设阅览楼意味着什么吗?
待到那时,上京有权有势的文人都会站队国子监,而他们那小小的同安书肆,便只剩那些穷酸学子和普通人抱团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