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深知贵妃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梁音道：“但有些事情，陛下就算不会追究，也总该知道。”

以沈羲如今的身份，就算宁家的人再不待见他，也只能毕恭毕敬地请他进去，再奉上香茶。然而礼数是周全了，宁家老爷对他的成见却是很深，话都不等他说完便道：“宁微玉已经不是我宁家的人，要与她结亲，不必来同我说。”

“这两日有些忙。”伸手牵着她进去，沈羲问：“你可调养好身子了？”

宁老爷身边的姨娘叹息了一声，摇头道：“这是当真很喜欢咱们玉儿吧。”

烈烈红衣，眉目含霜，宁微玉带着人拦住他的去路，手里三寸青锋泛光。

他说：“玉儿，我回来了。”

“舍得？”白若坐在他对面，冷笑着问。

“陛下，白氏一族垄断米粮，趁着饥荒大发横财，其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

……

他的过错……

沈羲神色平静，眼神却像是冰锥，尖锐冰凉。

登基两年，从第二年开始，沈羲听过最多的话就是——

她不来，他也会去的，这天这么冷，马行路不易，她这最讨厌骑马的人，怎么能骑这么远的？更何况，他还没有甩开身后那一大群护卫。她来了，可就活不了了。

“嬷嬷……”沙哑了嗓子，池鱼抬头看她，哽咽着问：“您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

心口猛地一跳，沈羲皱眉抬头，目光里带了狠戾之气，看得沈湳一惊。

然而他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后患无穷。

“什么？”他侧头。

他却笑了，看着她那张脸，不由地就伸出手去。

喉咙疼得厉害，池鱼怔然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摇头：“你偏袒沈羲。”

后来叛乱平定了，他却被京中文人口诛笔伐。说为了江山社稷，不惜杀了自己的宠妃，以求得各路王爷勤王。更有不少诗文怜惜红颜薄命，感叹帝王无情。

留下宁微玉吗？沈羲低笑，摇了摇头。

白她一眼，他轻哼：“先前是谁总嘀咕我待人不好的？眼下口风倒是转得快。”

沉重的宫门打开，有一抹红色的影子扑过来，欣喜地道：“你可算来了，我有两日没见着你了！”

“鞍山有叛乱。”赵福道：“兴许是之前的余孽，微臣一早就说过了，斩草要除根……”

这话说得白家哑口无言，谁会拒绝沈羲的交好之意？那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可……如今这境地实在尴尬，当家的就算再想答应，也有些顾及白若的感受。

离开皇宫的前几日，沈羲总算是有个人样了，先去给沈湳行了礼，然后去抱了抱小太子，眼神温柔地吩咐宫人好生照顾。宫人呆呆地应着，听着他的语气，却莫名其妙地落下泪来。

多年以前她假装已经放下沈羲的样子瞒不过他，多年以后的现在，她假装高兴的样子依旧瞒不过他。

御驾亲征就为了一小窝贼寇？朝中没一个人能理解，但皇后却三跪九叩，请得沈湳同意，又说服了朝中文武百官。

宁微玉轻笑，翻手捏出一颗药丸，眼皮半阖。冷声道：“我生不想与你同床，死更不想与你同归。这一剑是你欠我的，但我这一生，你死了也还不清，哪怕是黄泉的路，也没有你来陪我走的份！”

一把剑扔在他面前，沈湳大怒道：“你还拿这句话当借口吗？她没有错。错的是你！为父一早说过你会害死她，你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你的过错都要她来承担了，你还执迷不悟？！”

郑嬷嬷低头：“先前是主子怕您想起来，怕您想起来之后再也不会原谅他。而如今，您心里半分也没有他的位置，也不打算与他有什么牵扯，那想起来与不想起来，又有什么分别呢？”

“嬷嬷？”脑子里有光一闪，无数的画面飞过去，池鱼抱着脑袋呻|吟了一声。

宁微玉点头，跟着他在软榻上坐下，抱着他的胳膊笑眯眯地道：“最近宫里可热闹了，我躺着也有人来跟我说外头的事情，所以怎么也不会无聊。”

沈羲安排好了一切，也给五位辅政的大臣写了密信。不知情的人都微有怨言。说帝王不该因为这等小事出京。而知情的几位大臣，却是长跪在皇城门口，恭敬地送帝王离开。

“陛下！”赵福痛心疾首地在他面前长跪不起：“西楚犯我边境已有一月，朝中无人愿意出征，您当真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是吗？”宁微玉皱眉：“二十岁就可以出宫了？”

“没有啊。”池鱼眨眨眼：“我看起来像是有事的人吗？”

“怎么？”白若皱眉：“这不死药吃晚了就不行了吗？”

然而，两个人就算抱得再紧，从她身上传来的也是透骨的寒意。

他可以把她失去的孩子还给她，眼下白家和宁家被重创，朝中的人终于没有那般抵触她了，她要再生一个皇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爹爹他们是不是恨死我了？”她跪坐在床边，拉着丫鬟的手呆呆地道：“我的确不孝，每次做事都没有考虑他们的感受，也没有为他们想过。”

皱了皱鼻子，宁微玉泄气地道：“那这也太不公平了，一直是我喜欢你，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沈公子，你现在这样对我，以后说不定会后悔哦。”她眨着眼，背着手朝他道：“我这般灵巧可爱的姑娘，你以后一定会爱惨了。”

怀里的人傻眼了，微微张着小嘴看着他，看得他也忍不住脸上发热。

“主子。”旁边有人进来禀告：“白公子到了。”

这话说得冲，旁边一众姬妾都战战兢兢的，站的近的还拉了拉宁老爷的衣袖，慌张地使眼色。

犹豫再三，白当家的问：“这是为了让咱们同意让出宁氏吗？”

“……”心情复杂地看着沈羲出去，白当家的为难了，他原本觉得沈羲太过分，不管给多少补偿都弥补不了白家丢失的颜面。然而现在……被这么一说，他觉得，若是白若那孩子能放下的话倒是件好事，至少福泽整个白家。人已经要不回来了，能与沈羲交好。也是不算亏的。

这话问出来，也没指望沈羲回答。转身就走了。

看见他的脸色，沈湳将剩余的话全咽了下去，皱眉站了半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