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的雪可真冷啊,他手里的弓箭差点就要拉不开,看着她的背影,心口疼得无法呼吸。
身子震了震,沈羲皱眉,低头捡了折子来看。
“宁氏有一小儿参加举试,买通考官,逼死本该夺魁之人。被抓之后不但没有悔意,反而扬言要见陛下。”
“陛下。”梁音道:“贵妃的身孕有问题。”
于是,当他在府里等到白若回来,听他说已经原谅了沈羲之后,当家的松了一大口气,做了些表面功夫,便去宁家送礼。
“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触目惊心。
怎么样才能不宠她呢?沈羲觉得,这比让自己改两百份折子还要难,他先前亏欠她太多,眼下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又哪里舍得冷落她?
玉儿怀孕,最高兴的人是他,若说要把皇后的位置给她,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似乎对白宁两家,纵容太多了。
“可这……这哪里像人说的那般暴躁?大伯都这样说了,他竟然还要来。”
“哦?”他看着她:“有什么趣事吗?”
“宫人留下,你走吧。”奏折合上,龙位上的人平静地说了一句。
低笑一声,沈知白摇头:“你从来瞒不过我。”
还真是……连回头一下都不肯。
“她可以不死吗?”他低低问了一句。
沈羲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陛下……”身边的内侍哽咽地扶着他,他却甩手,一个人慢慢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梁音知道沈羲为什么变成这样,她再不甘心,再恼恨,也终究是有些心疼他。
池鱼僵了僵,看着面前这人的神色。想起白若曾经站在院子里对宁微玉说的一句话。
宁微玉从来不知道他有多爱她,在她眼里的自己,冷漠无情,以江山为重,只把她当个玩物。她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心情,永远也不会觉得,他比白若更爱她。
“我没有骗过你。”他沙哑着嗓子垂眸:“我说我喜欢你,便是当真喜欢你。”
“不打算解释解释吗?”白若道:“其实还有余地。”
小皇子还没满一岁,帝王便将他封做了太子,指派了朝中五位德高望重的大臣教导养护。
“你以为你这样的行为是在护着她?”沈湳一把将奏折扔在他脚下,怒道:“你这是养虎为患助纣为虐!宁微玉总有一天会被你害死!”
摸了摸自己红肿的眼睛,宁池鱼还没回神,就听得旁边有人道:“既然要想起来,那不如就也看看他经历过什么,不然以他的性子,是不会跟你解释的。”
唯一能让他操心的,只有面前这个笨蛋。
朝堂乱成一团,他坐在御书房的昏暗里,旁边的宫人都不忍心了,低声道:“陛下,您歇会儿吧,已经三天了。”
“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侧,宁微玉眼睛亮亮地道:“您对我可真好!”
梁音脸色发白,捏紧了手帕,半晌才行礼告退。
“想过。”放下折子,沈羲抬头看他:“朕没有按照你们的想法杀了宁氏,你们对朕心有不满,不愿意听朕差遣。”
“罢了。”宁微玉别开头道:“不跟你说这些了,我还想跟你要个手谕。”
丫鬟沉。
“然后呢?”他勾唇,咳出一大口血来,目光流连地看着她:“要给我殉葬吗?”
有些羞恼,他低头就吻住了她。
“我为什么舍不得?”池鱼抿唇:“当初不告诉我一声就凌迟我伤害我的是他,今生二话不说将我许给沈知白的也是他,他的痛苦,与我何干?”
“早知道,就留下她了。”梁音哽咽:“至少您还能好端端的。”
这可真是惊天了,白家的人进宫的时候就料到这沈羲会安抚他们,但没有想到给的安抚竟然这般有诚意,而且……让人压根无法拒绝。
这句话惊呆了在场的人,一众姨娘叔伯都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
等人走出去了,才有人低声问:“这当真是沈羲吗?”
沈羲挑眉,后宫之中的人都是外头的官员亦或是别国硬塞进来的,死活他管不着也不想管。皇后能惹事,自然也有法子能处理好,压根用不着他操心。
“父上。”沈羲皱眉:“玉儿何错之有?”
“你以为我是来找你拼命的?”她看着他,笑得残忍至极:“怎么可能,我只是怎么也死不了,所以来找你的人送我一程。而你,就好好活着吧,活在对我永生永世的愧疚里,再也别在我面前出现。”
他低头,看见她那双含怒带嗔的眼,心突然就柔软了下来。
他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一身戾气慢慢消了,认真地想了想。
他滚落下了马,看着自己的血流进雪地里,笑着看向她:“玉儿,你何必来杀我?”
……
沈羲是个行事稳重的人,至少在外人的眼里是这样,所以,当他疯了似的抢了白家的儿媳妇占为己有的时候,父亲召了他去太清殿,一众与他一起打江山的人齐齐跪在他跟前。
四周一片昏暗,她好像在一处墓室里,隐隐有两盏灯亮着。
“你看得明白吗?”沈湳痛心疾首地道:“你所在的位置是由不得你任性而为的,你以为你是爱她,可宁微玉早晚会被你这份爱给害死!等有一日皇城遭难,六军不发,你以为会是谁被推出去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