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宁微玉发现自己宫里少了个宫人,趴在沈羲怀里的时候便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看见四喜了吗?”
“听闻皇后看不顺眼新进宫的昭仪,找着由头把人家打了个半死,那昭仪也是个性子烈的,留下血书直接投湖了,宫里人人都在猜您会怎样处置皇后。”宁微玉咋舌:“咱们的皇后娘娘脾气可真是不好啊,半点没有当年的温柔之感了。不过幸好,她从来不来招惹我。”
他没吭声,安静地等着,终于等到梁音进来。
沈羲轻笑,这宫里任何人都是不敢来招惹她的,他一向将她连人带宫殿护得滴水不漏,因为她这笨脑袋,若当真放出去与别人争斗,怕是骨头渣子都不会剩。
“不。”沈羲摇头,闭眼道:“是我怕你走慢了,我就会忍不住把人抢回来。”
“白氏一族有苍头白日杀人,躲白家大宅不出,官差莫有敢去捉拿者。死者亲眷跪在皇城之外哭号,引人围观已有数日!”
微微皱眉。沈羲扫了两眼便合上奏折。
微微一顿,池鱼移开了目光,捏着袖子僵硬地点头:“好。”
宁微玉皱眉看他一眼,继而轻笑:“陛下言重了,臣妾是陛下的贵妃,怎么会恨陛下?”
“没羞没臊!”他皱眉:“谁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何必?”宁微玉仰头大笑,蹲身下来,红色的衣角落在他沾血的盔甲上:“我这辈子最后一件想做的事,就是送你下黄泉。”
“谁?”池鱼皱眉侧头。
宁贵妃失了宠,皇帝病重半个月,没有召见过她一次。并且大肆将宁家和白家的人贬离京城。宁家起先还气势汹汹,说要进宫见皇上见贵妃。然而,在得知宁贵妃已经失宠之后,宁家总算是消停了。
宁微玉冷笑,站在原地没动,被后头追上来的他的护卫按在了雪地里。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天地间,沈羲抬头,面前却什么也没有,只他一个人站在巍峨的宫殿前头,渺渺四方。
他说:“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累了就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这个孩子。他保证不会出半点差错,若是女儿,就给她万千宠爱。若是儿子,就给他无边江山。
沈羲没再回答她,见她唠唠叨叨个不停,便放了书,把人压在软榻上一通吻,之后她就会老老实实地红着脸,再不多说。
这世上的话真真假假,唯有她说过的一句话他深信不疑。
“朕亲自去一趟。”沈羲站起了身子。
说白了这两家只不过是有世族大家的名头在,论权论财,当真都不够在他面前来指手画脚的。新朝即将建立,这群人也是太过谨慎小心了,完全没了在战场上冲锋的杀伐决断。
“可她已经是我的人。”沈羲笑了笑:“就这么让人回去,不是更得罪死了宁家和白家?”
宁池鱼睁开眼,茫然地坐了起来。
“对不起。”郑嬷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睛也有点发红:“千错万错,都是嬷嬷的错。”
然而这天,皇后梁音来了他的书房,带了一个宁微玉宫里的宫人来。
真是痛啊,痛得像在雪地里被人一刀穿心的人是她。
沈知白觉得宁池鱼去爬山一趟,回来好像就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依旧对他很温柔体贴,但那双眼里,好像陡然就多了很多的东西。
接下来一个月,沈羲当真是每隔两日就来宁家一趟,宁老爷瞧不过去了,终于开口道:“这桩婚事伤害的不是我宁家,而是白家。您若是能征得白家的同意,老夫自然不会再有怨言。”
只是……她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沈湳摇头:“她已经非死不可。”
开什么玩笑,让沈羲去跟白家低头?沈羲身边的人都觉得荒谬了,自家主子一向傲气,本也就看白家不顺眼,怎么可能还去低头?
他不想醒,哪怕永生都是黑暗也好,他也不想睁开眼就只剩他一个人。
想着想着,前头当真出现了一个人。
拼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别去抱她,他看着她,多想说这世上我什么都可能会不相信,独独不会不相信你。
只有在玉清殿里伺候的宫人才知道,那位年少打天下,如今坐拥江山的帝王,常常是一个人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发呆。他也用膳,也睡觉,也改奏折。但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却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皇城附近的兵力部署已经悉数被义军知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让几位王爷勤王。”赵福道:“陛下,您纵容了贵妃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纵得她敢谋逆犯上了,可曾觉得后悔?”
梁音朝他行礼,挺直背脊道:“这不是臣妾的意思。换做别人,臣妾压根不会偷偷来告诉陛下,直接处置了也就是了。可这是贵妃宫里的事情,所以,臣妾来知会陛下一声。”
他脾气不好,朝中很多折子不敢往他那儿递,便都递来了沈湳这里。打开一本,写的就是宁氏误国,已引民愤,万民游街要求废妖妃,然而被衙门镇压,死伤过百。
“哼。”
宁微玉显然是不领他这个情的,策马冲将过来,一刀送进了他的心口。
沈羲想得已经算长远,这件事也算处理得很漂亮,宁微玉开心了,白家和宁家都开心了,皆大欢喜。
沈知白将她的脸掰了回来,认真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朝中更换官员用了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朝野慢慢恢复了以前的盛况。
心口闷得厉害,她竟然想大哭一场。
猛地一震,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
他将她带了出去,当着众人的面,演了一出“凌迟”的好戏。然后决定放她走。
她说:“我喜欢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喜欢你。”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沈湳怒道:“你以为你如今还只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吗?这位置你坐了,家务事就是天下事,还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宁家的将军握了兵权不交,白家的重臣持功自傲,在朝堂上与君王顶撞,沈湳气得提了剑闯后宫,被他堪堪拦下。
说罢,将那装着不死药的盒子,死死地塞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