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哭笑不得地道:“主子的心思,我哪里知道啊?他就是让我来看着点儿,也没说要看什么……对了,您又是过来干什么的?”
“那就靠一会儿。”沈知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也该累坏了。”
沈故渊没有出声,也没有让她退下,然而这回宁池鱼自觉得很,后退两步,转身就走。
“放肆!”沈知白沉声道:“公堂审案,自然是亲属回避,卷宗本侯会尽快呈交圣上,来人,将她带下去。”
苏铭更是吓了一跳,差点从屋檐上掉下去,惊慌地回头,看见郑嬷嬷就想溜。
“这不废话么?”池鱼低笑:“我不醒,您哪里能听见我的声音?您怎么糊涂了,知道我来找您,定然就是我想清楚了,您该松口气。”
“我是不是有点自私?”遇见叶凛城的时候,他问了这么一句,低声喃喃道:“明知道她其实不是心甘情愿的,为了想和她在一起,也装聋作哑地要成这婚事。”
沈知白对宁池鱼算是情深义重,哪怕这婚事定的莫名其妙,也哪怕池鱼已经提前告诉过他她非完璧,沈知白却还是让静亲王带了份量极重的聘礼,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人他的情意。
一眼没看,沈故渊径直往里头走。
沈故渊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过来,慢慢抬眼看向她:“当真?”
“你别走,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借机走了。你别走……”
“你说什么?”忠亲王很意外,上前两步看着他:“这个时候撒这种谎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没有。”叶凛城轻哼一声:“饿了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倒是更苗条些了。”
“可不是么?”沈知白叹了口气:“所以啊,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让我省省心也好。”
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紧,沈故渊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想通了?”
沈知白笑了笑,眼里温柔之意如月光,抚在她的眼里,打消了她所有不好的想法。
还真是好的不留留坏的。
池鱼点头,任由她们扶着自己往外走。
“别叫了。”沈故渊道:“他先一步回月宫了。”
自知失态,沈故渊抓着池鱼的手腕,缓缓递到了沈知白的手里。
有那么一瞬间,沈知白觉得叶凛城其实不是个目不识丁的江湖人,而是个看破人世的高僧。
“嗯,挺好的。”她道:“我试试尺寸。”
“要有什么感觉?”叶凛城笑道:“老子现在这样挺好的,与她没什么承诺,也没谁欠谁,有事做就出去十几天,回来的时候照样跟她聊几句有的没的,日子挺舒心。你们都很在意得失,但老子不在意,老子从未得到过,半点也不害怕失去。”
“不要。好痛……沈羲……你不会痛的吗?”
“这我哪里知道?”给了他一个淡然的眼神,沈故渊转身就继续去验收聘礼。
郑嬷嬷咬牙,还是没忍住红了眼:“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主子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情,还会那么执拗地要走。他会后悔的。”
“我知道。”池鱼笑了笑:“知白是个会让我幸福的人,我懂。”
“是!”
暗骂了几句,郑嬷嬷挥手,表示懒得管苏铭了,站在屋顶上就继续听下头的动静。
“哪里走!”郑嬷嬷挥手就是一根绣花针飞出去,苏铭吓得连忙抱头,无辜地道:“我……我这是奉命办事,嬷嬷可别误伤了。”
池鱼笑着看着他,说:“你可真傻。”
沈故渊眼里半分笑意也没有,不像来谈喜事,倒像是遇见了丧事似的,冷淡地道:“你只要好生对她,我就舍得。”
“那不老药是太祖皇帝的陪葬。”义亲王皱眉道:“史书上有记载,你休要胡言。”
沈故渊勾唇,嘲讽之意溢满眼角眉梢,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抬脚便跨了进去。
“三王爷无儿无女,这也算是嫁了一次女儿。”
幸好,沈知白也没让她等太久,半下午的时候,便进了洞房,与她行礼。
又做噩梦了,这难不成是沈故渊留给她最后的礼物,把做噩梦这个习惯传染给了她?
不是吧?叶凛城挖了挖耳朵,觉得自己可能是一宿没睡出现幻觉了,这一向看他不顺眼的人,为什么今日会跟他说这句话?
四周很热闹,沈故渊站在原地看着那队伍里的花轿顶子,眼里最后一点春花秋草也被寒风吹了个干净。
他听说过她在养病,也听说这几日她心情不好,所以去的时候,还带了甜点。然而池鱼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听见他的步子回过头来,一张脸竟然是笑着的。
“嗯。”池鱼笑道:“与叶凛城的婚事是儿戏,所以坏了师父的事。这次不会了,师父尽管放心。”
沈故渊微微阖眼。
“这是您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池鱼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池鱼笑着伸手爬上他的背。
他怔愣地走过去,看着她那平静的眉眼,一度怀疑她是不是中了邪。
鼻子微微一酸,池鱼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这感觉压下去,然后镇定地道:“我明白,多谢师父照顾。”
狱卒的动作极快,一溜烟地就将她拖拽了下去,沈知白揉了揉耳朵,起身往外走。
沈故渊一身红袍骤然飞得极为宽大,白发也生了三丈长,拖曳在地上,跟着他的步子,缓缓往白玉阶上蜿蜒。
这流程先前就是对过的,池鱼不意外,只是,从盖头下方看过去,看见那双绣云的靴子之时,池鱼哽咽了一下。
他以为她醒来会像个傻子似的不言不语,亦或是寡言少语,再不济也得很低落,他已经去搜集了好几本讲笑话的书,打算挨个给她念了,结果她竟然活蹦乱跳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叶凛城拍拍他的肩膀,低笑道:“兄弟,老子和你做过同样的事情,并且不觉得亏心,反而觉得很满意。”
“我随便走走,顺道来看看你。”他上下扫她两眼,道:“这套喜服倒是不错。”
他没敢再回头看她,步子迈得很快,几乎是自欺欺人地要觉得她是真心想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