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双眼忽然针扎一般疼痛,接着只觉眼前一片红光晃动,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象。
公蛎懒得理他,转向小乞丐喝道:“说,你还偷了什么?”
公蛎吊儿郎当抖着腿道:“我要帮人,自然要找个赏心悦目的人帮。”拿出荷包朝小妖抖落,让银两发出哗哗的响声。
说时迟那时快,三爷迅速出手,卡住了公蛎的脖子。
转念公蛎又想起了丁香花女孩,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些天,说是到处吃喝玩乐,公蛎并未放弃查找。以他对女子体香的灵敏度,只要有一丝蛛丝马迹,定能捕捉到。可她如同蒸发了一般,竟然没留下任何线索。
公蛎一路嗅着美人儿留下的馨香,装作随意道:“我记得半月前,门口有一群女人走过,你说很美。那些女人哪来的,长什么样儿?”
布偶慢慢地从天窗的栅栏中挤了出来。栅栏只有两寸来宽,公蛎可清晰地看到它被挤压成扁扁的一片。
小武低声道:“快走吧!”推着玲珑出了门,然后飞快跑回房间,在几个小乞丐中挤着躺下。而那几个嘻嘻傻笑的小乞丐似乎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门口,吓得一动不动。
既然沿着墙根走不出去,那么顺着墙往上爬总可以吧。公蛎依稀记得,那晚他在存放布娃娃的房前迷了路,毕岸便是从上面跃下救走他的。
不知怎么回事,“腾”地一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火焰来,吓了公蛎一大跳。接着噼里啪啦一阵响,墙壁着了起来。
幸亏眼睛很快恢复正常,眼前的红光消失,周围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
胖头每次一见到小妖,便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公蛎早看在眼里,挤眉弄眼道:“你莫不是看上这个小丫头了?”胖头看着小妖走去的方向,愣了良久,才闷闷地道:“我妹妹若是还在,也像她这么大了。”
阿牛急道:“然后呢?”
对面茶楼临窗的雅间,两个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公蛎。
公蛎的眼睛瞬间亮了。此女不过十七八岁,一张线条柔和的瓜子脸,明目皓齿,朱唇粉面,身材不肥不瘦,玲珑有致,虽布衣荆钗,却自有一种动人光华。小武一脸欣喜地抱着碗筷跟在后面,用小指指指黑洞洞的上房,小声道:“玲珑姐姐,他还没回来吗?”
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硝味,公蛎探出脑袋,可惜上房窗纱甚为厚重,什么也看不到。
毕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公蛎却是那种越是不安话越多的人,想起刚才的情景,心仍突突乱跳,一惊一乍道:“啊呀,刚才一屋子的布娃娃,眼睛手臂都会动!……这帮小混蛋,讨饭顺带偷东西……那个不知做什么的三爷,故意将人家健健康康的孩子弄残,然后放他们去乞讨——拐杖!拐杖突然变成了一条毒蛇!还会喷火。吓死我了,我身上都着火了!你看你看!”
公蛎的声音都抖了:“你别讹人……就这么撞一下,怎么会这样?”
小武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边,满脸警惕,一会儿看看三爷的装束,一会儿看看瘫在地上的水蛇。
小乞丐不过八九岁,大眼骨碌,十分机灵,大大方方看着公蛎,躬身道:“老叔有何贵干?”
玲珑茫然道:“可有何说道?”
木器四角放置的四支白蜡烛,嗵地燃了起来。一个小小的蛇影出现在格子间内,正顺着“墙角”盲目地游走。不过身影极淡,不仔细的话几乎看不到。
公蛎早习惯了小妖的奚落,搓手道:“你先说怎么识得玲珑姑娘,改日也给我引荐一下。”
胡烁哈哈大笑,站起来高声叫道:“小二,这位公子的花费记到我的账上!”忽然低头,笑嘻嘻道:“我看公子印堂发乌,近期将命犯桃花。没事还是待在家里吧,不要出来招蜂引蝶。”
三爷咕咕地笑起来,笑声诡异,表情皆无,只有瘢痕在抽|动。公蛎突然冒出满身的冷汗,觉得这个地方如同魔窟,恨不得立马逃离。
公蛎一阵心驰神摇。汪三财赞道:“小娘子这份豁达,老朽甚为佩服。”说着将玉珏放回到托盘中,歉然道:“避水珏一说,只听传闻,从未有人见过实物。老朽看来,这块东西年代虽然久远,但是个仿物。不过从玉质和雕工来看,当个十几两银子,不成问题。”
公蛎将玉珏放进、捞出,折腾了老半天,却再也没有出现刚才的景象。再联想到近来,看东西重影,眼花,突然失明等,说不定同脑袋里那些未铲除的珠母菌丝有关系。
还好,那条会吐火的赤龙并没有追过来,连三爷和小武那头也听不到什么响动。公蛎吐出蛇信,一边试探着空气中的异动,一边回头看自己刚才待的房间。
但本来丈高的墙壁,似乎突然长高了,眼见灰蒙蒙的天空触手可及,却总爬不上墙头。
墙壁!——寻常的土坯墙或者青砖墙,吸水能力是极强的。公蛎脑袋飞快地转了一圈,将鼻子贴在墙壁上,深深地嗅了一口。
女孩皮肤上的水分如同被抽走了一般,原本肉嘟嘟的小脸瞬间收缩,紧紧贴在骨头上,皮包骨头的样子如同灾区逃难而来的濒死孤儿。
胖头咯吱咯吱啃着手指甲,一脸谄媚道:“不知道,反正眼睛鼻子看起来舒服了些。”
小武蹑手蹑脚回去了。
汪三财捋着山羊胡子,犹豫良久,方道:“避水珏是先秦名玉,据传有避水之效,为先秦丞相李斯之物。听说失传已久,老朽只是见过它的图样。”
青胡茬眼睛瞬间瞪了起来,声音有点抖了:“不是人?……是哪路神仙?”琉璃珠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听说是黄大仙!”黄大仙,即黄鼠狼。公蛎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难道毕岸——想起阿隼露的那手,心里不由狂跳起来。不过随即便释然了。玲珑同毕岸,哪里扯得上关系?再说,毕岸那副英俊潇洒之相,岂是黄鼠狼之流能够变化而成的?这些坊间传闻,真够能扯的。
汪三财眉开眼笑,道:“毕掌柜放心,老朽绝不乱花。”
公蛎回头一看,可不是,门框上果然挂了一条红绫,也不知是谁挂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但看到胖头笑,却瞪了他一眼,上去一把将红绫扯了下来,嬉皮笑脸道:“我倒是想生个娃儿,可是也要找人生才行呀,你先帮我找个娘子好了,要不……”
公蛎靠着墙壁歇了一会儿。小女孩的声音听不到了,耳边传来的是一种奇怪的和音,好像有很多孩子在低声呻|吟哭泣,但仔细一听,又分辨不出。
公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口老酒差点喷出来。青胡茬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小女孩竟然听懂了,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一边哭一边扯着公蛎往前走。
回到忘尘阁,生意正好,胖头忙上去帮忙,招呼客人、填写当票,公蛎一看,当物全是些寻常的衣服首饰,客人不是腰身粗壮的农妇,便是佝偻粗鄙的男人,顿时没了兴趣,找了个借口回房睡觉去了。
一般有腥苦味的,多是些劣质杂玉,不值几个钱,不过聊胜于无,碰上不识货的骗几个钱还是可能的。公蛎一把夺过,重新放回荷包:“别让你唾沫给污了。”
小妖道:“她叫玲珑?真真是人如其名——算不上认识,不过是一面之缘。”原来有一日小妖去北市购进香料,在街角看到一个小乞丐脸蛋通红,满口胡话,正在发烧,但见他浑身脏污发臭,头上还有虱子,很多人围观,却无一人上前救治。恰巧玲珑经过,二话不说抱起便走,带了小乞丐去看郎中,两人只是在途中聊了几句。
琉璃珠搓了搓手,娇媚地眨眼道:“怎么会?”
公蛎就势递给汪三财,故作谦逊道:“财叔见多识广,还是由财叔先过目为好。”
但眼下这种情况,只能火攻,否则只能困死在这里。可是身上的工具,除了挂在脖子的螭吻佩,便是那个仿冒的避水珏,连个匕首也没带。
青胡茬质疑道:“年轻女子,怎么会有避水珏?”
公蛎毛骨悚然,但越是大骇越是想看个清楚。
公蛎上去摸他的口袋道:“你的钱呢?”胖头在北市购进了些小玩意儿在铺头里卖,前一阵子毕岸坐阵时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似乎很久,也似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只觉得一脚刚刚跨出最后一道火墙,全力逃窜的公蛎硬生生地同一个人撞在一起,只撞得眼冒金星,耳鸣不止。
小武也愣愣地看着她。玲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道:“回去吧,外面冷。”公蛎恨不得变成小武,也让她在脸上拍一拍。
青胡茬道:“我光是家传的香料生意就够了。你什么生意?”
青胡茬却道:“你说贩卖玉器,原来是想倒腾古玉?”言语中有几分不赞赏之意。
公蛎自知理亏,和胖头同装未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