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总有第一次。”

何平开一辆半旧的白色吉普,车落了很多灰，很久没洗过一样。他把苏南的两个行李箱往后备箱里一放,开车往市区去。

陈知遇向着屏幕这儿看了一眼，“怎么不说话……”

房子都不高，车也不多，像国内的三线小城。想象中荒凉、脏乱的场面没有出现，多少让苏南安心了一些。

何平笑说：“你去超市，可以问我借车。”

车窗外稀树草原飞略而过，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整条路上，人烟稀少，车更是见不到几辆。

苏南笑，眼皮却渐渐沉了，听着陈知遇开始讲他那一天的即兴演讲，闭上了眼。

何平把自己手机丢给苏南,让她拨电话给家里报平安,“一会儿吃了饭,我带你去办当地的卡。”

看苏南实诚勤勉，也就不藏私，倾囊相授，领着她快速熟悉业务，只要是苏南能做的，都会指派她去做。

苏南“嗯”一声，“那你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两个人约定谁也不等谁的回复，到该睡觉的时间就睡，睡醒了再说。

“……我到了，也跟同事接上头了。”

不管多累，不管几点下班，苏南都会给陈知遇去一条微信，汇报自己今天做了什么。

然后又给家里拨了一个，跟苏母报平安。

陈知遇闷声笑起来，“你回来，我让你扒。”

何平最开始不觉得她能吃苦，但快三个月带下来，发现她有一股韧劲儿，让加班就加班，让出差就出差，说一不二。

苏南问：“你第一次讲课，紧张吗？”

“我可能要打两个。”

“独立见客户……”

数次转机，颠簸，苏南抵达利隆圭机场时,整个人已经累得散了架。

苏南把长长一串数字输完，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喂”。

何平接过苏南递来的手机，笑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选黑非洲？东南亚不挺好的吗？”

何平领她在市区一家法国人开的餐厅吃过中饭，然后去办电话卡。马拉维就本地的tnm和印度人办的两家移动通讯商，资费也都不便宜。比较尴尬的事，电话卡办了，苏南的手机跟卡却没办法兼容。何平让她把卡先拿着，回头去问行政申请购买h司自产手机的员工福利。

h司驻利隆圭办事处派了人来接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一米七出头的样子，戴一副眼镜，穿一件藏青色的polo衫,额上有抬头纹，见了苏南便热情打招呼，十分随和。

到底不好意思拿别人的手机久讲，又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苏南笑一声。

何平哑然失笑，“……这儿真挺苦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国际长途，贵吗？”

“你快睡吧……都一点半了。”

“这不就是你们这些小清新要的返璞归真的生活吗？好好体验，不准叫苦。”

“这儿还挺贵的，你挑重点讲，”何平笑说，“宿舍有wifi，我们一般跟家里语音视频。”看苏南还有点儿茫然，又补充一句，“00加国际区号，再拨电话号码。”

马拉维与国内有六小时的时差。

“我又不是无所不能，肯定紧张。课备了一个月，开场白都串好了，等上台的时候，全忘了……”

时间久了，就发现在这里最难受的倒不是穷，利隆圭并不穷，只是不够发达，该有的都有。最大问题，是无聊……最开始兴致蓬勃，四处去爬山看湖，等工作越来越忙，爬山和去市中心逛街的兴致都没有了，只每周跟公司里的一些同事打两场排球。

何平笑说：“那真不敢保证。”

直到时间划过八点，他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屏幕里苏南鼓起来的脸颊，自顾自笑一声，“傻。”

何平来这儿九年了，他来时整个办事处才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工程师，负责帮通讯商tnm架设基站，开拓无线电服务。

车停下，苏南才发现，所谓的“宿舍”，居然是一整片的别墅。

“拿了，就是没怎么开过……”

苏南笑了，“然后呢……”

别墅两层，就睡她一个人——何平说办事处统共七十多人，女的只有四个，那四人分了一栋，没空房间再住进其他人，让她暂时先一个人住着，回头让后勤帮忙协调。

何平笑呵呵说：“逗你玩儿，随便打。我们每个月有通信补贴，不差这么两个国际电话的钱。”

陈知遇扬眉，“不是挺好的吗，这才几个月，就能独当一面了？”

他是用电脑屏幕接的，把摄像头对准自己，一边去衣柜里拿领带，一边跟苏南说话。

还是熟悉的陈知遇，好像就在跟前一样。

“我知道，国际号码，还能有谁？”陈知遇声音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