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签合同,正式入职;七月考了托业;八月定最终外派地点,苏南去马拉维,辜田去坦桑尼亚,之后,各种外派需要的繁杂的证件和手续,开始一道一道办起来。
陈知遇:“……”
抬腕看手表,“你现在去安检,到登机口休息一会儿,赶早不赶晚。”
回首这三年,前一年碌碌无为,后两年的记忆,全与陈知遇有关。
陈知遇白衣黑裤,一手插在口袋里,安静地注视着她去的方向。
客座授课的事,林涵邀请了他好几年,他要是早一年去,认识刚研一的苏南,一切还真都说不准。
陈知遇按着她后背,抬腕又看了看时间,还够。
苏南紧咬着唇,眼泪啪嗒往下落。
“嗯。”
夏夜空气残余一点暑气,扑面而来,长了毛脚一样,黏着皮肤。
时间一分一秒过,苏南崩溃的情绪,又渐渐绷回来。
昨晚,琐碎繁冗,说了很多事。
在陈知遇的帮助之下,苏南的东西收拾得齐备妥当,只要是能想到的,一点也没拉下。
程父还在跟她冷战,她也不想继续搁崇城给老人家添堵,收拾收拾行李,决定先往北欧去一趟,“洗涤心灵”。
办完登机和托运,陈知遇将她送至安检口,嘱咐:“起飞到达,都跟我说一声。”
絮絮叨叨的,没忍住,嘱咐了一大堆。
陈知遇一边听谷信鸿和程宛说话,一边分神去看苏南哄弄小孩儿。她蹲在孩子跟前,扮猫脸念儿歌,把人逗得咯咯直笑,伸着两节细嫩的小藕节,就要她抱。
活到这个年岁,不习惯把离别搞得过于伤感,然而吃完饭时,数度难以忍受。不是不想撇了筷子,放下点儿身段,让苏南别去了——他赚得钱她下辈子都花不完,何必要在他三十五岁的这关头,再让他遭受一段离别?
陈知遇看她。
对面程宛剥碧根果,瞅陈知遇一眼,“年纪大了吧?急了吧?后悔了吧?”
“拿什么?”
苏南对小孩儿感兴趣,池叶一进门,她就把近半岁大的谷小少爷接过来。
陈知遇收起手臂,一手插|进口袋,笔直站着,“你自己去安检,我不送你进去了。”
苏南抬头,“……春夏秋冬,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苏南摇摇头,微微偏了一下头,把浴室门关上,“哒”一声,锁上。
还剩半截,灭了。
苏南捉着她衣襟,指节都快泛白,“陈老师……”
那一道身影,已经汇入了排队的人流之中,瘦弱的一道身影,随着队伍慢慢往前挪动。
这一夜有月。
苏南捏着他手指,“很小的时候,读三毛,她说,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撒哈拉。”
缘分是三千落雪拂面,恰有一瓣,融在你手心。
站着,看着她。
如今呢?
排进队伍,再回头。
陈知遇手指绞了苏南的一缕头发,“回来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清晨,整个机场已是人潮如织,进口出口,白人黑人……繁忙熙攘。
陈知遇还是那样站着,看着她。
早十岁,或者早上六七岁,他兴许还能抛下一切,奔着即将远航的苏南而去。
“嗯……”
立了片刻,离开航站楼,往地下停车场去。
“嗯。”
池叶冲她挤挤眼,凑近低声说:“……我帮你看着陈先生啊,有什么情况就和你汇报。”
苏南乘上两碗米饭,又去拿两罐喜力。
陈知遇把她随身背着的行李包递过去,“进去吧。”
响起敲门声。
谷小少爷长得像池叶,眉目很是清秀,不认生,脾气也好,逢人就笑,跟谷信鸿粗犷的画风一点不沾边。谷信鸿满意得不得了,说自己儿子才半岁,就已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以后不知道多少姑娘为他倾倒。
陈知遇看一看时间,掏出纸巾,把她脸上泪擦干净,伸出一指竖在她眼前,“不准哭了。”
沉默片刻,听见他低哼一声,“别臭美,我是嫌你在我跟前碍眼。”
苏南也不争辩,低着头说:“……我很快就很久不会碍你眼了,很久很久……”
“……我呢。我想你的时候,南山终年落满雪花。”
两个大箱子,立在客厅里,没了一半苏南的东西,公寓一下就显得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