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暑假，她跟着车队一村一村地跑，晒出一身麦色皮肤。开学前，方举见到她时吓了一跳，十分自责，“早知道就让你去县里坐办公室，晒成这样，真是不好意思。”

蒋禾花没说话，加快了脚步。

“跟着我和险哥的，都是些粗人，刚刚的事你别介意。”方举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好了，你早点休息，走了！”

方举知道了这事儿，问她愿不愿意跟着车队去收购蔬菜水果，不用干体力活，只帮忙点数记录，登记入库，两个月下来，能挣足一年的学费。

蒋禾花本在拿钥匙开门，听见方举说的话了，动作稍稍顿了顿。

方举盛了一碗出来，稍稍凉了一会儿，递入她手中，“听许杨说校医院都不靠谱，我看你还是转去正规三甲医院吧。”

方举笑了笑，也不勉强。结果没想到一语成谶，第二天，蒋禾花又发起烧来，烧到了四十度，已有些神志不清。

有个男的喝得嗨了，握着麦克风跳到荧幕前面唱歌，扯开嗓子唱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女声部分他掐着嗓子试了试，假声也唱不上去，便高声问：“来来，谁跟我合唱？”

蒋禾花点头。

方举笑说：“没人管，都快倒闭了。所以我就临危受命过来了。”

没过多久，方举就驱车赶到。室友到楼下跟舍管打了声招呼，领着方举上楼。方举伸手在蒋禾花额头上探了探，烫得吓人，不敢耽搁，二话不说就背了起来。

她没立即就医，拖了两周，仍不见好，反而咳嗽不止高烧不退，去医院一检查，恶化成了肺炎。

她羞愤不已，打算闭眼接着装睡，方举似有感应，恰巧转过头来，正正对上她的目光，冲她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感觉怎么样了？”

六月底许棠临盆，而蒋禾花也恰好考完试，便又跟着方举一起回去。经过上回，蒋禾花对方举不再抵触，接触下来，发现他有时候虽有些热情过头，但总体是个十分豪爽有趣的人。

“宿舍楼底下停了辆大奔，在等你呢，说有东西给你，”室友嘿嘿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认识开大奔的人了？”

方举一愣，“你生病了？”

方举要了碗清汤粉，蒋禾花点了抄手。等着端上来的间隙，蒋禾花问方举：“你一个人来的？”

车很快驶去市里，上了高速。从枝川回鹿山的高速限时八十公里，开了一阵，方举忽将车停在一旁，抽出两张名片，将前后车牌中数字一挡，再回到车里，时速飚上一百二。

大家各玩各的，没人理他，他环视一周，看见了坐在一旁的蒋禾花，立即摇摇晃晃上前将蒋禾花一把搀住，笑嘻嘻说：“妹儿，来陪我唱首歌。”

蒋禾花翻了个白眼，将打包盒塞进室友手里，成功用夜宵堵住了她的嘴。

蒋禾花没吃中饭，加之这几天一直昼夜颠倒，此刻放松下来，顿觉前胸贴后背，便不顾形象狼吞虎咽。

“那好，你明天吃过饭了，来险哥家里找我。”

方举赶紧跟上前去，“你回去？”

蒋禾花不说话。

蒋禾花“哦”了一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辆大奔是你的？”

“我不用你照顾！”蒋禾花仍是神情厌弃，脚步匆匆往前走，也不再管身后是不是还跟着一个人。

半小时后，方举赶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保温桶。那保温桶是粉红色的，上面印着些乱七八糟的花纹。

他扬了扬嘴角，走过去抽出张凳子在她身旁坐下，低头看她：“怎么不跟他们玩？”

蒋禾花摇头。

她喝了一勺汤，一抬眼，忽见方举正在看她，“看什么？”

“好，”蒋禾花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蒋禾花却是摇头，“没事，你能给我介绍这么好的兼职，我十分感激。”

傍晚时分，蒋禾花醒来，失魂落魄地下床，进奶奶生前住的屋子静坐了许久。天光渐暗，她兜里手机陡然响起，是方举打来的。

下车时，方举叫住她：“留个电话吧，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枝川。我端午也会回鹿山，你要是回去，可以坐我的车。”

蒋禾花这才转过头来，在方举身上扫了一眼，“不用。”

方举顿时笑出声，“说好了？那今后可别再提起这茬。”

“本想宽慰你两句，不过你是个坚强的姑娘，”方举笑说，“恐怕也不用我多说什么废话。”

导航仪不断提醒着“您已超速”，蒋禾花看向方举，“你慢点开，不要紧。”

时间太早，天还没亮，校车自然尚未开始运营。从宿舍走去门口要半个小时，而最近一班回鹿山的火车，也要等到七点。

蒋禾花使劲去掰圈在腰上的手，然而那人孔武有力，蒋禾花的挣扎简直如同蚍蜉撼树。男人看她急得脸都红了，哈哈大笑，手臂收得更紧，“妹儿，你有没有男朋友？”

“你别着急，险哥和嫂子都还在镇上呢。”

蒋禾花吓了一跳，伸手去掰男人箍在她手臂上的大掌，“你干什么！”

清明时候，学校社团里有事，蒋禾花没腾出时间来回家，蒋妈妈打电话说给她做了点菜，让人帮忙带去学校了。

却见方举沉着脸色，冷声说道：“吴队长给我透了个底，县里打算彻底办这个案子，郑叔这回死刑肯定跑不了……总算是替我哥报仇了。”

“你都瘦成竹竿了，还怕什么长胖，”方举笑着瞥她一眼，“多吃点，女生胖点好看，健康。”

问了好几遍，蒋禾花总算吐出一个名字，“方，方举……”

蒋禾花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垂头默默哽咽。

蒋禾花自然求之不得。

蒋禾花蹲在路边嚎啕大哭，陡然想到之前存下的方举的电话，便试着拨了过去。

车先去了许杨的学校，出校门时，方举问蒋禾花，“你想吃什么？”

方举笑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