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琴笑一笑说没事。

叶文琴神色淡下去：“老秦，我不想为这件事跟你伤了和气。在我这儿，这是个原则性问题。”

秦正松笑说：“真的不给我劝谏两句的机会？你其实是很直爽大度的人，不轻易与人为难。”

他们这种中老年人, 考虑问题的角度, 实际上务实得很。

有人牵了两只小狗过桥, 一只泰迪一只柯基，泰迪跑在最前, 凑到叶文琴脚边一阵猛嗅。主人赶紧拽一拽狗绳, 为它的失礼道歉。

两人停在横跨河面的桥上, 往下看, 金红的余晖都揉碎在河水里。

“这么明显么？”沈渔抬头望爷爷一眼。

“好，我们不说小渔，就说我们自己。你这些话，让我也有无奈之感。我以为，我俩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这道坎，合该你快迈过去了，起码你已经准备迈过去了。”

“你这个性格，不该随的地方，倒是随了你爹，思虑过深。”沈爷爷抽手拍她肩膀，轻轻往前一推，“别想那么多了！二十来岁，就该有个二十来岁的活法，快快乐乐地回家去！”

爷爷说：“瞧你有心事啊。”

秦正松始终笑意温和：“小渔真的有选择吗？你分明既是参赛选手，又是裁判。”

“老秦，你公平点，换你，你能接受自己小孩儿，跟第三者的小孩在一起吗？”

“你……”

去的时候，那墙面已是粉刷一新了，用的环保涂料，通风一周就能入住。整个屋子，比往日更亮堂几分。

沈渔晚上抽空往沈爷爷那儿去了一趟，给沈继卿送周末买的四件套。

门口处立了一会儿，趁他俩的话音告一段落，开口道：“小渔，这事儿我去跟你妈说。”

头顶树叶筛落些阴影，尽数地投在她垂落的视线里。

是沈爷爷委托沈渔买的。

“老秦，上升到道德绑架就没意思了。我尊重她，她尊重我吗？她明知道，这是我的心病，我过不去的一道坎……”

道理归道理，但叶文琴始终是这个态度：“叫我去接受这么一桩感情，我做不到，你也别劝了，我不是圣人。”

沈继卿放了床单被罩出来，听见了沈渔和沈爷爷的对话，深感愧疚。

叶文琴沉默聆听状。

爷爷停在巷口，拉过她的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人与人之间修缘分，子女与父母之间也是。你跟明潼两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她的可能性，是往我的伤口上捅刀子。我顶烦那种父母一定要为孩子做牺牲做让步的观点，人不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绝缘什么，不还有人乐得当她婆婆……”

秦正松一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侧身看着叶文琴, “你总说讨厌南城, 我倒觉得南城是很美的一座城市。”

叶文琴顿了一下。

秦正松挽了她的手，“走吧，吃晚饭去。”

“我只想说，既然你觉得人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小渔如是，那么你也当如是。倘若，你往后不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话，也算是一以贯之地遵循了你的原则。但假如未来你后悔了，翻头去找小渔，你知道不公平在哪儿？”

前方，那落日已快要彻底地沉下去，两岸亮起了灯光。

叶文琴不会轻易地让他带节奏，这些问题她早就想过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为了爱情抛下所有洒脱得很，幸福得很，等亲戚朋友都指点她、笑话她的时候，她就能知道流言的威力了。”

“反正，小鱼儿你自己机灵点儿，别选了一条路，又惦记着另外一条路是不是更好走。世界上就没有真正好走的路。你放心吧，再不济，有我给你担着。虽然我年纪大了，也陪不了你几年了……”

“因为你刚才的那番话里，我没听出你对一个人的尊重，只把小孩当私人物品一样，让她按照你的意愿生活。”他温和的语气里，措辞却很有锋芒。

沈爷爷听完的反应是：“这么大的事，现在才跟爷爷说？”

沈渔不想见这样的场景，平白的心里更添几分堵。

沈爷爷对她说：“由来，一个小家背后，两个大家支撑着是常态，可到了你和明潼这样的情形，就别强求了。他们做父母辈的，自己有家有生活，你不要平白地担一些犯不着的孝心，把自己的幸福给耽误了。你跟明潼都是顶顶懂事的小孩儿，懂事才容易吃大亏……”

“不然怎么说小渔比你有担当多了，至少她晓得，世界上没有两相兼得的好事。”沈爷爷恨铁不成钢。

秦正松笑着摇了摇头，“我想，这应当只是你气头上的话，你未必真的这么想。”

“你去什么去！”沈爷爷立马喝止他，脸色沉冷，半点也没向着沈渔时的那样温和慈祥，“要不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没今天这么一档子事儿！你欠她的够多了，人结婚的关头，你去给人添堵，你比杀人诛心还甚！”

秦正松：“如果这回她选了你跟人分手，她怎么办呢？我们注定已经生活在别处了，小渔还要待在南城，既没有恋人，也没有父母陪同。”

能在现在这个年龄，遇上这么性格相契的人，叶文琴也知道不容易，因为格外的用心呵护。久而久之，她也会主动做起那个让步的人。

沈继卿回来以后，就在联系工匠重新给墙面做墙基、上腻子、上隔水涂料。这屋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就太潮湿了，这些年尤甚，怕爷爷住久了腿脚痛。

暮色里尽是归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