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不动啊。”理所当然要把他当苦力的语气。
哪怕口吻并没有那么认可,也使她受到了一丝慰藉,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在母亲这个角色里的。
春日,城西老街的洋槐都开花了,树荫下一蓬一蓬的幽香。
他们两人之间的裂痕,远非言语可以修补,也早就错失了可以推心置腹的时机。
他上了年岁以后,本来睡眠时间就短,今日更是起个大早,屋里屋外,来来回回地洒扫一清。
“为什么突然打算回来?”
她开车有自己的习惯,其实驾龄已经不短了,每回上路还似考科目三的谨慎,遇上变道不打灯的,总要埋汰别人几句。
这一番话全然是站在沈渔的角度为她发声, 因此陆明潼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沈爷爷先看见沈渔,自家孙女儿今天穿一条白色的针织连衣裙,干净如玉兰花的花骨朵一样。
陆明潼笑一笑说没什么。
沈渔嘲他:“你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沈爷爷又笑说:“快进来坐吧,一会儿就开饭,再等一个人,等小鱼儿的……”男朋友到了。
陆明潼难得的“嗯”了一声,应承下她这句话。
他自许萼华那处来,情绪本来消沉,望见货架与货架之间,沈渔身体压伏着购物车往前梭溜一阵,跟个小孩子一样幼稚。
陆明潼乖顺地说了句“沈爷爷好”。
“哪里不一样?”
等想起来这人是谁以后,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转而笑说:“小陆?好久没见了。”
沈渔分了东西让他提着,自己腾出一只手来,去牵一牵他的。
沈爷爷在厨房里看着火,听见这一回,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停在自家门口了,立即起身去迎接。
沈渔叫他“去死去死”,傲气地说:“我才不会占你便宜。”
没道理她把“甜头”领上门了,爷爷却要将他拒之千里。
“没有。”许萼华也不甚在意,更不会愿意去当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你想去的话就去吧,不去也没关系。但我的建议是,带上小渔过去看看。不参加订婚宴,单纯散散心也好。”
陆明潼说不一样的。
“你一天洗两次!”
“求仁得仁,你要笃定。”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她不想看见两人独木难支,被外界的流言蜚语消磨决心。至少,有个大家庭作为依靠总是好的。
门前枝繁叶茂的一棵树,风摇影动之下,走出来两个人。
许萼华:“外公,还有舅舅,都是喜欢你的。不用为了我的立场去和他们生龃龉,我不值得的。别把路走窄了,也别活着太目下无尘。”
也是基于这样的认知,她觉得,倘有另外的人能陪着他,治愈他于那些疏冷孤僻,她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临别前许萼华问陆明潼,江城那边,他舅舅的儿子要订婚这件事,他知不知道。
沈渔最近厨艺精进不少,说今回非要在他跟前卖弄一下不可,叫他不要急着做饭,放着她来。
在她自顾不暇的地方,陆明潼悄然生长成了如今这般芝兰玉树的模样。
莫名地,就似从暗处回到了光明且温暖的地方。
“你没收到?”
沈爷爷意识到什么似的,笑容和声息渐消,暗暗地抽一口凉气,蓦地再看向陆明潼。
俨然已经有家主的派头了。
她自己原本就是悖逆的坏榜样, 比较起来, 陆明潼的这个决定算得了什么。
沈爷爷的生日在星期一,沈渔跟他说好了提前到周日来过,且,要带男朋友上门。
“你要把超市搬空吗?”
沈渔却还在追问:“等我的谁?我爸?他不是不回来……”
她是典型的,知道很多道理,却过不好自己的这一生。
走进去一看,才知道她说的“提不动”所言非虚,购物车都快满了,除了给爷爷买的东西,还有趁着打折买的米面粮油、日化用品。
他手指冰凉,掌心薄薄的一层汗。
沉默许久之后, 许萼华问道:“……你考虑好了么?”
陆明潼:“不就是想让我付账么,我付就好了。”
沈渔今天没有加班,这时候在附近一家麦德龙,因为沈爷爷快过生日了,她想买点东西带过去。
陆明潼将几大袋东西置于车后座,再去拉副驾驶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