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电话里陆明潼打声招呼, 将电话先挂断了。

临走前，沈继卿叫沈渔给爷爷带话，他身体痊愈以后，会回南城陪爷爷一段时间。

他咬着牙关，步子迈得急促些，沈渔立即回身看他，“走不快就别逞强了。”

“……你别拿这些话来笼络我。”

沈继卿伤口愈合差不多了，慢慢摸索着弄点吃的问题不大，且那位钟点工阿姨也将复工，如他自己一人还是顾及不来，还可以把人叫来帮忙。

葛瑶说：“因为他那位高中同学不过是跟他同龄的小姑娘，另外那个女的可就不同，不论具体多少岁，终归比陆明潼大吧？你在意的是，陆明潼究竟只喜欢你一个‘姐姐’，还是压根所有的‘姐姐’，都是他的狙击范围。吃心了吧，叫人给比下去了吧？”

因为场地是私人性质，厨师团队也没合作过，怕出现什么纰漏，沈渔带着团队的几个同事，在婚期到来之前去了一趟，与那里的管理人员接洽，核对细节。

后者是挽着前者手臂走进去的。

沈渔筷子略顿了顿，动作不停。

“死鸭子嘴硬。”葛瑶笃定如朱批御笔一样，让她心虚得无从反驳，“沈小姐，别纠结了，享受当下吧。”

她前因后果地讲述过，“他有个高中同学，跟他都表白过，我不觉得有什么，今天看见一个明显只是同去应酬的陌生女人，却焦虑得不行。”

沈渔换下睡衣坐过去，提筷的时候想到，从前叶文琴工作忙，早上便是沈继卿替她煮面，吃完了再同她一起出门，一人上学，一人上班。

严冬冬觑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沈渔姐？”

沈渔总能从他语气里品出歉仄，虽说她心里怨怼沈继卿，可看着毕竟是自己父亲的人，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并不是特别能消受。

沈继卿说：“我一辈子过得稀里糊涂的，如果不是你昨天晚上一通话骂醒我，我恐怕还觉得自己这七八年躲在印城是在赎罪。这些事，一两句也讲不清了……先放一放，我说一说你和小陆的事。”

沈渔开车上路，不知怎的，不想回去那空荡荡的出租房，临时变道，往清水街去。

沈继卿穿一件麻灰色的粗针套头毛衣，站在灶台前煮面。

李宽自然知道沈渔不可能是冲着他来的，笑着知会说：“陆明潼今天有事没过来。”

她没说其实并非全无意义。

沈渔将巷口超市里买的一些零食递给他，往屋里看了看，果然，其他人都在，只除了陆明潼。

他穿深灰色西装，脚上黑色皮鞋不沾尘埃，外面披一件黑色羊毛大衣，高而修长的身影，将这正装穿出岭上花的禁欲出尘。

早上洗漱过后，听闻厨房有动静。

“听我说完。”沈继卿难得的没由她打断，“年轻时候我想报文科，到大学去文学，你爷爷不答应，说理科好就业，我就去学理科了。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你妈，觉得方方面面的条件都合适，也就定了下来。我这辈子，随波逐流，没争取过什么，唯一一次由着性子，却是伤害了你，也伤害了你妈。”

“说得太轻巧了……我不在乎你的看法，还能不在乎我妈的看法吗？”

寒风里冷静了许久，沈渔没再那么义愤，瞥一眼沈继卿, “要你静养，你跑出来干什么。”

她愣住，脚步一顿，刚要对沈渔言声，发现她脚步也停了下来。

沈继卿笑一笑说：“煮个面而已，不妨事。”

经历了前期临时更换场地的一出风波，这案子非得分毫不差地办好不可。

他们是开着公司的一辆面包车来的，开车的是跟拍的男摄影师。

合租的小武跟她打过招呼，今天要去男朋友那里留宿。

“如果你做了决定，一定别犹豫。想不伤害任何人，最后无非任何人都会受到伤害。别让责任把你绊住了，原本这不是你的错。”

因伤口未愈, 沈继卿行走很慢, 他对沈渔总要停下脚步频频等他过意不去, 递了钥匙, 让她自己先走，他慢慢地跟上她。

她合该恨他，置之不理也属正常，可她还是尊重本性，选择包容。

沈渔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催促大家走快些，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让你犹豫呢。也该你吃吃醋了。”

应当是上头打过招呼的，管理人员非常配合，且主动提供了一些建议。譬如到时候新娘新郎入场的方式，亲友和傧相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最合适玻璃教堂的采光和布景。甚至，还细致到推荐了几支婚宴上的红酒品牌，是与庄园合作的，质优价廉。

“我没吃醋……”

沈渔电话让陆明潼占着线，路上她是听见嘟嘟嘟的有别的电话拨进来, 但没去管。

杨萄靠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电，戴着耳机，心无旁骛地敲着键盘，噼啪作响；那个话很少的宋幼清美术妹子，也正拿着数位板作画。

沈渔不吭声。

沈渔次日上午过了十点才醒，因晚上有些失眠，且有拜年信息不断地进来。

沈继卿咀嚼、吞咽都很慢，术后恢复期胃口也差，一碗面只去了三分之一就放筷。

沈渔照自己所见客观描述。

一见沈渔, 沈继卿稍微卸下些担忧神色, “你电话打不通……”

沈继卿讪讪一笑, 只说外面天冷, 赶紧进屋去吧。他委实不放心沈渔出去那么久没个声息, 怕有些社会闲散人士趁着年关出来作歹，这附近以往出过一两起事故。

“我何必要笼络你，我原本也不是这件事的关窍所在，你妈那边松不松口，才是最要紧的。是我造成了你现在这样的困局，我的首肯，想必你也是不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