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陆明潼倒是不客气,一口一个。
“你别来这套。”
大抵因为他是单亲家庭,且家境一般,造就他目标感和执行力都很强的性格。他高考发挥失常,只念了一个很一般的本科学校。但通过考研考博,一步一步晋升。他现如今读博的那所高校,虽然仅仅是211,但学科含金量高。倘能顺利毕业,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沈渔跟葛瑶的交情,不可能不去捧场。
如果他非在这里睡,她也没办法,总不能报警叫人把他赶出去。
沈渔声音沉缓:“我这么说,不是在替陈蓟州说好话。今年年初,我大病了一场,陈蓟州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三四天。还有他妈妈,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就怕我吃不习惯。撇开我和他的关系不谈,即便到时候我和他不一定能成,单说他妈妈,照料我的这份人情,我是要还的。”
“在我听来,就是这个意思。”
这番话似酝酿很久了一般,他一字未停顿,还是那样没有任何情绪的清冷声音,“我知道你一直想摆脱我,但请你找个真正值得的人。我不认可陈蓟州。如果你执意觉得他合适,你记住,我从来不准备当一个好人,叫他别给我拆散你们的机会。”
沈渔顿了顿,走过去,轻声地说:“我以为你走了。”
他把她逼得不知好歹,恶形恶状,他亲自将利刃递到她的手里,还告诉她,唯独她,有伤害他的权利,并且他绝不还手。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肯定不爱听。”
落地时,还有些头重脚轻。
“你希望,我们就这样一直别别扭扭下去?”
“陆明潼……”她听明白了,这是叫她别再疾言厉色地赶他走了,只要她找到那个托付终身的人,他自会主动退场。
沈渔和陈蓟州的关系,起源于她一位本科同学的婚礼。他是男方那边的宾客,不算太近的亲戚。
“所以,”他抬眼,目及她雾气弥散的眼睛时,愣了一下,但还是强硬说道,“把你的话翻译一下,我,和不是陈蓟州,也会是其他某个人的陌生男人,要你选的话,你永远不会选我。”
陆明潼载着她回了酒店,拿上她的东西,退了房,再开回清水街。
加上了也没聊过,直到过了十来天,快接近两周的时候,陈蓟州给她发来消息,某一部电影要去南城理工大学做路演,问她有没有兴趣。
药效仿佛上来了,她隐隐有些犯困。
“那吃豚骨拉面?蟹黄汤包?汽锅鸡?……”
他是这样一种人:你生病了,他会带你去看医生拿药,遵照医嘱照料,直到你病症全消;但在听见你咳嗽的时候,他不会想到,要替你关上窗外的冷风。
沈渔当即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臂,问:“你不饿吗?”
陆明潼冷淡地瞥她一眼,转个身准备去拉车门。
卧室里光线昏暗,只燃着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
“那就蟹黄汤包?附近就有一家,不远。”
沈渔就这么认识了陈蓟州。
顿一下,他最后说:“……等你结婚,我就辞职。”
将要阖眼的时候,响起敲门声,陆明潼在门外说:“跟你说两句话。”
因他座位离自己近,沈渔多观察了两眼。
沈渔输完液,喊来护士拔针。
闻言,陆明潼转头去看她。
那家店开车十分钟即到。
清爽周正的模样,神情三分拘谨。她无端认定他是个理工科男。
都是他爱吃的。
他这样想着,但没说出声。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站起身,朝门外走去,顺手给她掩上了门。
陆明潼,你真的不痛苦吗?
事后葛瑶的评价是,“你俩像一对老夫老妻”。她解释,不是褒义也不是贬义,就一个中性的评价。如果,你所求的就是一段衣食无虞、细水长流的婚姻生活,陈蓟州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前提是,你也得是个大大咧咧,不计较细节的人。
那时候他已在首都读博,趁着暑假回来休息。
可是,有一句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真的憋不住了,于是终于问出口。
“你在曲解我的意思。”
他其实怕极了沈渔不跟他抬杠,倘若他说什么都不能使她生气,不过是因为,他已经触及到,她绝对不会再为他后退半分的界线了。
“……没有陈蓟州,也会有别人的。总会有那样一个人。我为什么要强迫你接受这一点,因为我很自私。陆明潼,你真的不明白吗?我爸在印城,打定了主意一辈子不回来;我妈背井离乡,我三年才能见上她一次。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家人了,我不想我们也不得不走上陌路。”
沈渔给他点了一屉汤包,给自己点了一碗粥。高烧退后,喉咙里发苦,没什么胃口。
他常对她说,家庭给不了他太多助力,凡事只能靠自己。人生于他,是有进无退的搏斗。
陆明潼理都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