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对面是她的老板，且催促口吻：“你弟弟喝醉了，赶紧过来接个人……”

沈渔的车很便宜，一辆大众polo，但是收拾得很干净，车里有一股柑橘调的清香。为了通风，冷气没开，后座两侧车窗大敞。

唐舜尧发的地址是一家ktv，离清水街不远，驱车十五分钟即到。

沈渔被电话吵醒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发火。

“可能就这两天吧，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上周出差去了。”

骇得严冬冬低呼一声。

陆明潼伸出手臂，抓住了洗手台的边缘站起身。

“我闺女发烧了，我得马上赶回去送她去医院，没时间跟他耗着。你赶紧过来，我叫严冬冬在这儿看着他。”

已婚的姐姐们给未婚小姑娘们谋福利，中午临时组织一波聚餐，席上各种问题狂轰滥炸，结果发现这个弟弟怎么性格闷闷的，说什么他都“嗯”、“差不多”、“可能吧”。

她一只手去摸枕边的眼镜，戴上之后又拧亮台灯。往窗外看一眼，城市常年灰蒙蒙的天色，不辨晨昏。猜想时间应当不早了，看手机屏幕，显示晚上十一点半。

陆明潼退后一步，坐在马桶盖上，垂下头。

刷了第二回牙，这才回沙发上平躺下，抖开薄毯。

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来，比深海更沉更无声的一双眼，望定她，“……这就是你执意要我出国的原因？”

到了清水街，沈渔找到空位将车停下，回身喊道：“陆明潼。”

当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他伸手捏了一下眉心，没有回答，却是抛出了一个问题：“沈渔不在吗？”那语气仿佛是被这个问题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

他短促笑了声，“听说，你跟你现在的男朋友，准备等他一毕业就结婚。这就是你逼我出国的原因？觉得我碍着你正常生活？”

沈渔听严冬冬说得绘声绘色，脸色却更沉几分，“陆明潼投的是技术组？”

“出去接了一个人。”沈渔笑应一声，犹豫片刻，向杜卫明求助。

沈渔走过去，拍一拍浴室门，里面含糊地“唔”了一声。

他转身往沙发走去，经过餐厅时，脚步一顿——桌上一盘水饺，一只酱碟，一个盛满水的玻璃杯，旁边还放着一板药。

不知道是睡多了，还是没睡够，脑袋昏昏沉沉，让沈渔浑身都在抗拒出门这件事，“就近给他找个宾馆开间房吧，钱我来出。”

沈渔却在注意他的动作，“你怎么了，又胃疼？”

严冬冬面前放着半杯冰水，沈渔端过来，径直往他面上一泼。

可能是因为一霎亮起的灯光，他抬起手搭在了额头上。

“应该是人事那边吧？面试是唐总面的。不过他只是投的实习嘛，筛得没那么严格。”严冬冬略感疑惑，“怎么了？”

沈渔抬手按开关，试了几次，才调出一个亮一些的顶灯。

这时，陆明潼才缓缓睁眼。

进屋之后，杜卫明将陆明潼扔在沙发上，接了沈渔递的一瓶冰水，职业病发作，嘱咐了几句关好门窗注意安全，这才离开。

然后在餐桌旁坐下，拿上筷子，蘸着自制的酱碟，将那盘饺子消灭干净。有点冷了，白菜猪肉馅，味道一般。

严冬冬坐副驾驶，往后座看一眼，陆明潼靠着椅背，蹙眉不舒服的模样。

陆明潼头痛欲裂，胃里更是绞着一块硬石的抽痛，眼前雾重重，沈渔的身影仿佛变作了两个。他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腕，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已被她一把甩开。

“我要是这么想，压根就不会去接你！”终于，她也怒了。冷了目光，说不上生气更多，还是失望更多，“……你只会糟蹋别人的善意。”

杜卫明将蹲在墙根下的人提起来，感叹一句“真沉”，定睛一看，愣了愣，“这是……陆家那小子？我记得他不是到国外读书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渔也给他激得有点光火，大晚上跑去接他，这么折腾地弄到了家里，他却没头没脑的一通质问。

“谁通过的简历？”

陆明潼是这周二入职的，还没来就给办公室造成了不少轰动，起因是hr小武率先在群里发了这批新员工和实习生的联络卡。大家把陆明潼那张邮票大小的登记照截图下来传来传去，有人特意问小武，真不是哪个流量小生选了咱们工作室拍真人秀？

陆明潼伏在沙发上，半天不作反应。沈渔回卧室里翻出一张薄毯，扔在他身上。

也没多少人愿意唱歌，都聚在一起聊八卦。上回没能就陆明潼的恋爱状况问出个所以然来，这回把新员工都召集在一起，集中“审问”，一个都逃不掉。

水饺煮熟，捞出锅，盛入盘中，而陆明潼依然还没从浴室出来。

沈渔犹豫了一瞬还是推开门，却见陆明潼坐在地板上，背靠着阖上盖子的抽水马桶。

沈渔的房间门关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沈渔与他暌违两年，乍一相见，只觉得陌生。从前，他从来没有作过这样正式的穿着。轮廓多些硬朗感，虽仍然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气质却开始偏向后者。

沈渔不好继续耽误杜警官的时间，略作沉吟，答应下来。

没过多久，卧室房门打开了。

“要吐去洗手间吐！”她做好了地板遭殃的准备，哪知道陆明潼还能听得进去话，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浴室去了。

然而陆明潼并不是要靠近她，不过是站立不稳，身形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