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说,没别的想法,只不想过他爸那样的生活。他不喜欢钻营,只想把一生奉献给喜欢的事。
林媚敲门, “妈, 我知道你们没睡,给我开一下门。”
“叔叔,”陆青崖颔首,“我是陆青崖,能不能耽误您一点儿时间。”
即便跪着,他背挺得笔直,神情是决不后退的凛然。
试了又试, 终于确定,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手机震动,是陆青崖来了消息,让她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陆青崖心里愧疚,把她的手抓过来,很用力地攥住,“……我理解二老, 换我一样不能过这道槛。”
诚然俗语总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若能抵消林媚八年来受的苦,他情愿跪到天荒地老去。
最后这几句话,多少说到了林乐邦的心坎上。
林媚抬眼,“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陆青崖目也不瞬。
天光大亮的时候,陆青崖看见楼里出来一个男人。
陆青崖轻声劝道:“你要是感冒就得不偿失了,先进去,我明早再来。”
有起得早出去买菜的人,瞧见这副奇观,都要驻足看稀奇似地看两眼。
林乐邦一震,“……你晓不晓得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这人骨头忒轻,我瞧不起!”
他笑看着她,“你不就包括在‘喜欢’这里面了吗?”
林乐邦看着急匆匆想把陆青崖拽起来的林媚,“林媚,爸问你一个问题。”
估摸林媚已经睡了,陆青崖缓缓起身。
“没……”她试着咽了咽口水,嗓子干疼。
林媚拽他的衣袖, “……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天冷,你衣服又单薄。”
林媚笑了,“……明早就有我给你开门了。这也是你的战术?”
林乐邦太阳穴鼓起,“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那话真动听,现在她每每想起,还能记得当时自己是如何心跳加速。
林媚正打算开口劝说两句,卢巧春捉着她手臂一把拽进去,“哐”一下就把门关上了。
在附近找快捷酒店下榻,冲了个热水澡,闷头大睡。
外面,雪还在下。
她问,那我呢?
门口,声控灯已经熄灭了。
陆青崖垂下手。
手机背光暗下去,他目光望着,昏暗之中一阶一阶往下延伸的楼梯。
两个人膝盖挨着膝盖, 在门前楼梯上坐下。
“等等吧。”
“她想要什么,我就争取给她什么。”陆青崖沉声道,“转业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批准下来以后,我会回江浦市,跟我朋友一起做生意,物质上不会亏待她任何……”
陆青崖把夹克的拉链敞开了些,蹲下身解开靴子的带子,重新绑了一遍。
林乐邦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能拿什么给我女儿幸福?”
“噗通”一声。
林媚忙说:“没事,刘阿姨……我爸妈在家呢,可能没听见我敲门。”
沿着湿滑的人行道,跑。
“没事,”陆青崖把她手腕一抓,低声说,“就这样吧,我心里舒坦点。”
反正已经迟了,两个人索性就在宿舍楼前的阶梯上坐下聊天。有风有月,还有天上黯淡的星光。
“我没事。”陆青崖伸手揽住她胳膊。
明天能不能顺利见上林媚的父母,他没把握,更加不想林媚夹在中间受委屈。
宿舍楼前有一株桂花树,晚上的香味不如白天那样浓郁腻人,浸了水一样的沉而远。
林媚便继续敲门,“妈, 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聊,您开开门吧……”
“记得……”
恐怕她一出门屋里的人就听见动静,也猜出来大冬天她这么慌慌忙忙是要去见谁。
卢巧春面色铁青,指着林媚,“你进来,”又指着陆青崖,“你,给我滚!”
沉默之间,忽听身后传来林媚的喊声:“爸!你手机都不带——”
林乐邦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闺女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长到二十岁,没吃过一丁点儿苦。我们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能给她的,我们都在创造条件给她。谁不是受宠爱长大,谁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凭什么就得由着你来欺负我女儿?”
林媚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顺着。先吵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天也晚了,大家都在气头上,非要赶在这时候聊,也聊不出什么好结果。
林媚忽然觉得鼻子痒,掩口打了个喷嚏。
“我不是来求您原谅,我就是来跟你表个态。我对林媚是真心实意的。以前犯了错,伤害了她;今后,我想尽我所能,拿我一辈子去弥补。”风大,他说得急促,冷空气里一团一团的白气。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