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听清楚了贺冲说的话。
贺冲问周茉:“休息好了?”
贺冲笑着说:“现在你身份不同了,待遇当然也不一样了。”
韩渔最最后检查了一遍仪表,从浴室出来,打开了门:“来就来,还带什么慰问……”他瞅见叶黄茵身后的人,话音一顿。
林星河张张口,没发出声,低头往卧室走去。
几乎都能想象,他这时候脸上肯定挂着那一贯不正经的笑容。
贺冲侧头去看,笑着问:“不在里面坐着,跟我出来干什么?”
“要多少?”
他摸了一下口袋,问周茉:“我能抽支烟吗?”
室内开了暖气,温度适宜,贺冲上身只穿着一件短袖,绑了绷带的胳膊格外显眼。
韩渔快被气死了:“爱吃吃,不吃拉倒!”
贺冲把烟叼在嘴里,掏了掏口袋里的皮夹,摸出来一张银行卡:“能刷卡吗?”
贺冲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看着那车驶远,尾灯在黑夜之中闪了闪,拐了个弯,彻底消失于夜色之中。
韩渔幸灾乐祸:“说说呗,遇到什么困难了?买不起房?还是凑不齐聘礼?”
林星河因感念贺冲在上回紧急之时出手相助,比平时更加卖力,周六忙了一上午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车场的事?要帮忙吗?”
“要不走走?”贺冲手臂一松,低头看去。周茉却将脑袋一偏,往他怀里躲。
外面天已经黑了,周茉和叶茵茵晚上还有选修课,不能待太久。叶茵在外面喊了一声,周茉应了下,临走前又想起了一件正事,支支吾吾地说:“我周六要陪我爸妈跟一家人吃饭。”
她在窗前站立片刻,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速写本正搁在桌上。她走过去,把速写本拿了过来,在飘囱上坐下。
她驾照拿到手后车开得不多,因此开得很谨慎也很慢,到画廊已是二十多分钟之后了。
“没有啊,怕给你弄乱了,我从来没动过——怎么了?”
叶茵茵把周茉往前一推,冲里面喊:“贺冲,我把你家属带过来啦!”
他脸上带着笑,有点儿吊儿郎当,说的话却一字句结结实实地砸进了她的心里。
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见到了那晚携风雨而来的贺冲。
贺冲就这样看着她,逼迫着她看着他。
林星河住在老城区,市中心迁移后,那一片陈旧破败,发展速度缓曼,因房租低廉,三教九流皆会聚于此。
周茉笑了。
林星河斜了他一眼:“冲哥,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受点苦?”
她张了一下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要摆脱胸腔的束縛,从里面蹦出来,在夜空里炸成一朵喜悦的烟花。
贺冲笑着说:“这事儿有什么正规可言?别说我了,我一直没问你,你自己有什么打算?读研还是工作?”
但林星河仍坚持,贺冲就由他了。
“我……”
突然,车速慢了下来。
心潮一阵翻涌,她立即回复道:好。去哪儿吃?
“放心去吧,除了我,你还得有自己的生活。现在是文明社会,要是自己不乐意,别人还能按着头让两个人谈恋爱吗?多认识点人,多交点朋友对你没坏处。段永昼这人我打听过……”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往旁边让了让,把门打开了。
周茉愣住了。
吃过早饭,贺冲将周茉送回到小区门口。
“绿毛”愣了一下。
“直接工作吧。”
贺冲换了智能手机之后,发现智能手机耗电极快。原来的那台手机轻巧,带着也方便,也就没被他淘汰,和智能手机一起带在身上,一部用来跟周茉聊天,一部专用来打电话。然而这时候,他才发现旧手机的铃声有多煞风景。
刚从浴室出来,她看见搁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一闪。
“什么事?”
“小姑娘,我对你图谋已久了。我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贺冲这样坦荡,周茉反倒无话可说了。”
贺冲搁下筷子,大方地走过来领走了他的“家属”:“韩老板,跟你重新介绍一下,这是周茉,以后就是我家的小姑娘了。”
周茉瞪他,气势挺足,说话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清:“我又没答应你。”
“没,他们还没起床。”周茉瞅了他一眼,“茵茵说,我俩跟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
周茉瞟了眼他的手臂:“这叫有分寸吗?”
段永昼半晌没说话。
到了一楼,她把手机屏幕摁亮,在大门口定住脚步,换了鞋,听了听楼上的动静,而后按住门把手,一点一点地拧了半圈。
周茉背上书包,对贺冲道:“那我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二十多岁的大男孩儿有点儿惊魂未定,折腾了一晚上,反应迟钝,过了半响,方说:“冲哥,我送你下去。”
他愣了一下,赶紧跑过去,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贺冲发来的微信:醒了给我回个消息。跟你一起吃个早饭,我有话对你说。
贺冲右手搭在膝盖上,弹了弹烟灰,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片刻,周茉挨着他蹲了下来。
上车后,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也没开车载广播,寂静之中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可能是段永昼的气质使然,这样的沉默并不显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