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门口越来越近,周茉隐约能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背靠着树王站着。她认出了那就是贺冲。
穿过一条街,路两边的早点铺子渐次开始营业了。直到进了店,贺冲才将周茉的手松开。
段永昼的车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车内装饰也跟他这人一样,充满了一种严谨无趣的气质。
段永昼神色平淡:“签约的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是个纯粹的商人,凡事利益当先。我认为你十分值得投资。”
周茉忙问:“段先生,你怎么了?”
周茉躺了许久,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帝。
昏沉的灯光下,林星河的脚步一停,片刻,他蓦地转身,冲向“绿毛”,一拳朝他的脸上揍去!
林星河笑了。
“一点皮外伤,没事。”
周茉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迈开脚步,向大门口飞奔。
“段先生,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要依靠画画谋生。”
“小姑娘,不怕跟你说实话,”贺冲看了看她,又看向前方,“今天是这五年来,我最高兴的一天。”
贺冲轻笑一声。他一宿没睡,有点儿累了。他感觉自己脑袋里有根神经正一抽一抽地痛,但精神又格外清醒。
他们沉默着,看见雾尽头,一轮红日从树权的间隙里跃升而起。
这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绿毛”招呼旁边的人:“带他去银行转账,到账了通知我放人。”
画廊一楼是画作展厅,二楼是段永昼住的地方。很大的一个房间,黑白灰的装修风格更显其空旷安静,整间房子只在墙壁上挂满了油画。人若走进这个空间,会觉得四周温度都低了几分。
他往里面看了一眼,小区内阒静无人:“进门如果正好碰上你爸妈起来,别那么老实。”
“你吃了中饭没?”
林星河摇头。
“绿毛”望着林星可的背影,“啧”了一声:“这么一个药罐子老母,哎得过这回,也撑不过下回,谁摊上谁倒霉。”
周茉被笼罩在贺冲投下的阴影里,风刮过来,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是寻常的样子,而是极富侵略性的,一个男人将要发起狩猎时的目光。
韩渔的家在离酒吧不远的地方。这套刚买了一年的新房是三室两厅的,面积挺大,有一百五十平方米。最关键是,这房子离医院也很近。韩渔听说了贺冲和林星河光荣负伤的事,一改平日抠门的作风,大方邀请两人前来养病暂住。但等他们真来了之后,韩老板才发现这决定何其失策,这俩“土匪”压根没拿自己当外人。
“老贺,搞没搞清楚这是谁的地方?再挑三拣四,滚回你住的城乡结合部猪圈去。”
窗外的暗谈天光照着画中贺冲的轮廓,周茉的手指轻轻摩挲上那一双正静静凝视她的眼睛。
他不习惯与人推心置腹,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此刻虽然脸上还同以往样不动声色,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两个人走在路灯下,影子被路灯照得时长时短。
“嗯。”
早上寒风,贺冲在店门口蹲下,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雾很大,在一片白茫茫中,辆橘红色的环卫车缓缓经过。
他呼出一口气,突然伸出双臂,一把将周茉接人怀中。
“记得上回我问过你的话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这么好,什么也不图?”
没想到贺冲也还没走,他抬起手臂,在逆光中懒散地朝周茉挥了推手。
林星河差点被逗笑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呵欠,显然是没休息好。
周茉自顾自地傻笑了一声,把两条胳膊都挥舞起来,像是想要通过自己夸张的动作,把这份即将满溢却尚未宜之于口的喜欢传达给贺冲。
“正在输人”那几个字闪了闪,屏幕上蹦出了三个字:你说呢?
贺冲笑了一声,问她:“现在能答应了吗?”
两个人的脚步一前一后,一重一轻。他们经过了路口,来到了附近的小广场。广场临河,夜里几杆路灯孤零零地立着,风卷着树叶,吹过木头长椅。
段永昼看了周茉一眼,朝门口使了一个眼色,表情仍是很淡。
段永昼“嗯”了一声:“不用去医院,老毛病了。麻烦你送我去长川路上的画廊。”
晚饭时分,贺冲和林星河两个病号坐在餐厅里,轮番嫌弃韩渔做的菜不好吃。
周茉随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刚好半边身体被他虚拢在怀里。
周茉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醒来了,她摸过手机看时间:四点半,还不到五点,天迟迟未亮,这一夜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贺冲把搭在肩上的风衣拿下来,搭在了手臂上:“你上去休息吧,我还有件事没处理完。不赶紧解决了,我睡觉都不踏实。”
进了卧室,贺冲把门虚掩上。
贺冲沉默了。
段永昼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床边的柜子。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对面两人站着,一人坐着。坐着的这人一身皮衣皮裤,染了一头绿毛,皮肤蜡黄,尖嘴猴胞。他弓着背,双臂撑在大腿上,手里提了柄匕首,刀尖向下。听见有人进来,他转头望了望,突然抬脚,一脚踹上了林星河的腿。
周茉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赶紧平静下来。
“我也得找个地方睡一觉。”
贺冲笑着说:“跟你相亲的那个?”
林星河把卡接过来,看也没看,一把揣进口袋里,过了半晌,咬牙说了句:“冲哥,那辆摩托车,你拿去吧。”
“我要考虑考虑。”
贺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考虑,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