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先生?”
到了跟前,周茉停了下来,喘了口气,刚要说话,看见了贺冲右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她愣住了,忙问贺冲:“怎么了?”
巷子尽头,一栋住宅大楼人口处停了三四辆摩托车,贺冲心里一凛,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上了楼。
形势陡变,外面看门的两人也冲了进来,五对二,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贺冲笑着说:“怎么,你这是邀请我去全程监视?不妥吧?我觉得我这人多少还有点儿魅力,不至于吃顿饭的工夫,就让你被人给拐跑了。”
“你还真在愁这个?哎,放心,你这大美女……”韩渔瞅着贺冲的神色,“跟以前那个姓秦的,还是挺不一样的。”
韩渔惊呆了:“你俩挺迅速啊。”
周茉停了车,绕到副驾驶座一侧,把段永昼搀了下来。段永昼站定,步展缓慢地朝着门口走去。周茉有点儿不放心,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没什么谢不谢的,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比我表弟还小,我还能眼睁睁看你走入绝路不成?以后遇到困难了早点儿开口,非得让哥英雄救‘美’,为你受点儿伤挂点儿彩?”
周茉没多问,下了车,跟段永昼换了位置。
来不及多做打扮,周茉脱下身上的睡衣,套上内衣,从衣柜里翻出一件t恤穿上,又套了件白色的宽松毛衣,穿上牛仔裤,拿上了手机。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打开了卧室门。
周茉低声道:“那你还有什么好问我的。”
“日落西山红霞飞……”
韩渔轻哼一声,打开了楼下的大门:“老贺祸害遗千年,有什么好慰同的。”韩渔昨明晚跟叶茵茵迈出了阶段性的一步,现在彼此尚未适应新身份,处于尴尬得磨合阶段,以前叶茵茵也来过他这儿取东西,但这次作为女朋友,意义不一样。韩老板一贯有些偶像包袱,立刻溜进浴室整理发型去了。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贺冲一顿,笑了笑,掏出烟盒,给“绿毛”递了支烟。“绿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贺冲付了钱,提着外卖进来了:“怎么了?少东西了?”
周茉愣了一下,有点儿磕磕巴巴:“挺、挺好啊,讲义气,守信用,慷慨大方……”
他穿着短袖,身上却热腾腾的,衣领上有股肥皂水的清香,那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紧跟韩老板的步伐呗。”
周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细微的“咔”的一声后,门开了,夜色之中,风混杂着湿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清新的腥味。
贺冲看着她。
那响铃还在继续,微妙而暧昧的气氛却已荡然无存,贺冲收回了手,轻咳一声,背过身去掏手机,“喂……”
贺冲扫了一眼,收回目光,看向林星河对面。
林星河在高二以前家境富裕,后来父亲染上了赌瘾,家产一夕荡尽,公司破产,欠下了一屁股债。林星河的父亲走投无路选择自杀,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林星河。林星河妈妈一直患有慢性疾病,去年病情加重,在医院做了大手术,此后一直需要服用品费的进口的。一个月光吃药就得花去四五千。除去重病的母亲,林星河还有更大的麻烦——父亲死后,讨债的人自然转移了目标,时常过来骚扰他们母子。
韩渔拿起吸尘器作势要把这辆吃白食的扫地出门,这时,门铃对讲机响来。
“我来开吧,我送你去医院。”
凌晨四点,病房里寂静无声。林星河妈接受治疗后,脱离了危险,沉睡过去。贺冲看了看时间,捞起自己搭在椅子上的灰扑扑的风衣,轻声对林星河说:“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哦。”
“来了!”
贺冲赶紧走过去,把他手里的铅笔一抽:“走走走,先去吃饭。”
“是吗?”贺冲向前一步,猛地伸出手臂,往河岸护栏上一撑。
在韩渔家蹭吃蹭喝待了几天后,贺冲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想起自己还接了孙祁的单子,便回雁南镇忙碌起来。
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她在门口站立片刻,等适应了黑暗后,手掌摸看墙壁,踮着脚,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渐明的天光,从河的那一岸向这一岸缓慢地没染了过来。
“段永昼是谁?”
椅子晃了晃,差点儿往后翻倒,林星河声音沙哑:“冲哥……”
贺冲往门缝里瞄了一眼:“林星河在里面?”
周茉敲下五个字:谁说我不敢?
贺冲和韩渔你一言我一语,跟说相声的捧哏逗哏一样,周茉脸皮薄,被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她连耳朵都在微微发烫,低声说:“我再考虑一下。”
林星河喘着粗气,一身血污,目光仍然坚定:“问多少遍我都这个回答,不给。”
贺冲懒得理他。
贺冲轻笑声,又把手臂合拢了。
片刻,贺冲回复:你还没睡?
“周茉。”唐书兰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走路脚步放轻点儿,这么冒冒失失的,是谁教你的?”
片刻之后,消失的声音又回来了,车辆疾驰的声音,河水流动的声音,节奏素乱的呼……风声再起,这些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静止的一切,又开始运转了。
屋里,林星河垂头闭眼,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在椅后。他这人脾气硬,显然没少吃苦头。他嘴角豁了道口子,血已经凝固了,脸让人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周茉抬头,对上了贺冲的目光。贺冲低沉地一笑:“你真不知道?”
父母乐意看她一连七八个小时都待在画室里,久而久之,画画的时候,就是她逃离的时候。只有在画中,她的意志才不会被扭曲,她能在所有显而易见的笔锋下,藏进自己曲折绵长的心事,而不用担心被发现。
“要没分寸,你现在就得去医院探望我了。”他把烟把灭,看了她一眼,“陪我走走吧。”
周茉辗转反侧,再难成眠,爬起来去上了个厕所。
周茉闭上眼,手捏成拳头,紧紧抵在胸口处:“我……”
所谓心动,如盛夏雷雨,惊心动魄且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