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没说话,他便伸出手去,要揭她的口罩。她迅速扭头,把他的手臂一挡。
贺冲抖了抖烟,看向周茉:“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想告诉你我的生活确实很复杂,一路过来认识这么些人,有的帮过我,有的我帮过,还有的是过命的交情——其实也没必要告诉你,因为你一生都接触不到。”
周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脱下递回去:“谢谢。”
经严天宇一提醒,贺冲才惊觉跟周茉的进度确实有点慢。其实这事关键不在他,而在于周茉到底什么时候开窍。
贺冲忍不住笑了:“那时候大家都埋头读书,班里有开窍早的,不过那也只是少数。再说了……”
韩渔把他们俩的互动看在眼里,觉得十分扎眼,轻哼一声,抢过叶茵茵面前的菜单:“点菜点菜!赶紧的,我都快饿死了。”
“别跟我说话。”贺冲脚步飞快。
“是怕你爸再打你,还是……”
贺冲笑了一声,微醺的眼里全是周茉的身影:“反正你肯定赔得起。”
贺冲戳她的肩膀:“哼什么哼,有本事你也长这么高。”
“再说了?”
桥上的路灯光照着贺冲,让他一半现于光明,一半隐于昏暗,英俊的轮廓因此显出一种耐人寻味的双重特质。她见过这个男人玩世不恭,也见过他光明磊落,仍不能将他完全读懂。
周茉瞪他:“我就知道。”
贺冲笑了:“羡慕?难道我对你不好?”
如果,如果前方升起阻挠的坚石城墙,贺冲也会为她一头撞碎,劈开生路。
她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贺冲:“前后几张都是。”
“那你坐哪儿?”
周茉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已经知道你的套路了,没有警察对不对?”
“小姑娘,”贺冲为这番交谈做了一个结论,“你别把我想得太好。我不能带你走,不能带你去任何地方,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自己。”
“它出厂百米加速是34秒,我想再把这个时间缩短一点。”
不敢眨眼,又不敢闭眼,似乎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有所预感,却又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种形象?”
孙祁说:“当然不是。不是我打击大家,我觉得国内应该没人敢动这车。”
周茉又问:“那个时候,你除了读书还做什么?”
韩渔“啧啧”两声:“是我嫌弃你。”
走着走着,前面就出现了一节废弃的绿皮车厢,锈迹斑斑,跟周遭荒凉的景致融为一体,仿佛时间都在此腐朽。
严天宇“嘿嘿”一笑:“当然不少。但钱嘛,不都是多多益善。”
“你说呢?”
车开出去很远了,周茉又回头望了一眼。夜色里,厂房已经看不见了。周茉转头坐好,看向贺冲:“今天谢谢你。”
贺冲笑了笑,要去摸他的脑袋,被他一偏头躲过去了。
贺冲赶到西城大学的时候,第二节课才刚刚开始。他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给周茉发了条消息:我到了,你下课了出来一趟。
沉默之中,车停下了,前方一排两层楼高的厂房,隐约传来机器运转的声响。
贺冲跟林星河把车开出去试跑,测试各项参数。开回来之后,贺冲低声问林星河:“有把握吗?”
心脏从未这样剧烈地跳动过,像是春日里新芽正纷纷冒土而出,发胀一般隐隐作痛。
晚上厂里停工了,贺正奎和贺一飞正在宿舍里看电视。他们把两人送到了厂房门口,又看着他们上了车。
“真的,别不相信。”严天宇吹起口哨,继续去研究。
“如果我说我怕画画,你信吗?”
“不是你说不稀罕连买瓶啤酒都要团购的大学生吗?!”
没一会儿,贺正奎就买菜回来了,宿舍楼里飘出炊烟,风里一股油香味。
风卷着烟味袭来,是贺冲跳下了铁轨,向她走近。
韩渔完全来不及反应:“这是我的杯子!”
前二十年的死水微澜,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此时此刻。
他呼吸里有一点酒气,拂起耳畔的发丝,带起一些痒。周茉觉得耳朵里在鼓噪,心里那点寻求刺|激的渴望被彻底撩拨起来:“真的?”
“对。”
贺正奎笑问:“怎么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
刚吃饱饭,浑身都热乎乎的,经冷风一吹,格外舒坦。
周茉跟上前去:“贺冲?”
周茉垂头沉默。
贺冲指着里面的教学楼向周茉介绍:“以前那栋楼只有四层,玻璃打破了没人换,冬天靠窗坐的人就得拿报纸糊。”
点单的时候,叶茵茵问贺冲:“贺老板最近在忙什么呢?也没见你跟咱们茉茉见面。”
没到十分钟,他就听见身后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响起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周茉出来了。
贺冲说:“天宇试过就行。”林星河也跟着摇了摇头。
在河滩边的一家餐馆吃过晚饭,贺冲就准备送周茉回去。等他把车开过来,却发现周茉正曲着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贺正奎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格外慈祥:“周姑娘,以后有空多跟贺冲来玩,我再摊饼给你吃。”
贺冲:“一飞。”
孙祁笑说:“车嘛,永远不嫌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