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咬着唇:“我没做错。”
贺冲把手机递给周茉:“接电话,跟你爸妈报个平安。”
“贺宓虽然是续弦,却也是顾爷爷明媒正娶进来的,这些年他们的感情好不好,大家有目共睹。”
贺冲笑了:“真是太抬举我了。孙公子定个时间,我先去看看车。”
这下轮到韩渔鄙视他了:“瞧人家姑娘好看吧,猥琐了吧,动摇了吧……”
她漱了个口,似乎清醒了几分,抬眼迷茫地看着他:“你是谁啊?”
唐书兰使劲将她一扯:“闭嘴!”
贺冲却是一笑:“你慢慢考虑,我有的是耐心。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拿墓换钱。”
“能不接吗?孙祁什么身份,动根手指就能让你这破酒吧开不下去。”
车里还有些热,尤其是皮质的座椅,刚挨上去仿佛置身蒸笼。周茉背上登时浮起一层汗,把吹风口的方向调了一下,正对着自己。
到了停车场,贺冲把人放下,伸手去摸口袋里的车钥匙。结果她靠着车身,身体直往下滑。贺冲也懒得管,打开车门后才把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人给扯起来,塞进了后座。
第二次贺冲二十二岁,大冬天的,却只穿了件单薄的夹克,戴一顶棒球帽,帽檐下露出一圈绷带。他站在门口和贺宓说了几句话,拿了信封便离开了;
贺冲笑道:“我已经二十八岁高龄,好几年没赛过,状态也一年不如一年。孙公子既然这么在意这场赌局,还是另请稳妥些的人吧。”
“哇——”
第三次是三年前,大夏天,顾洪生的追悼会。顾家连栅栏门都没让他进,他就在铁门外和贺宓碰了一下头,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了贺宓手里。
贺冲笑了,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还正儿八经地跟他讨论起自己这做人质的价值来。
贺冲也懒得给她收拾,自己没心思睡,下楼去接了根塑料软管,把后座的东西都清理出来,洗车。
西装男人整了整领带:“这儿有一份贺宓女士的遗嘱……”
门忽然被推开,周茉急忙挂断电话站起身。
贺冲拎过搁在桌上的啤酒瓶,斟了半杯喝下肚,把空杯一放。他正准备走,一个服务员上来说有位客人喝醉了,单独一个人,叫不醒,好像手机也没带。
顾之茹愕然。
周茉愣住,急忙去摸衣服口袋,又想起已经换过衣服了。
贺冲语调懒散:“但合葬的心愿,我得成全我妈。”
楼下,贺冲带着一身水迹进了屋,到会客厅的皮沙发上坐下。律师从文件袋里掏出一沓文件,清了清嗓子。
“你是谁?”
贺冲下午接到韩渔的电话,说是有人找上门,让他出个赛。他早就不玩赛车了,直接让韩渔拒绝,拒绝不了就拿钱解决。
贺冲:“当人质。”
周茉让出四五步,便看见贺冲手撑着底盘,往前一蹿,整个人便从车子底下钻了出来。他没穿上衣,光裸的古铜色皮肤上满是汗水,以她十五年绘画的经验来看,这人的骨架和肌肉都相当不错,拉过来就能当模特。
贺冲拿着零件又钻回了车下。周茉看他一时半会儿似乎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便捧着包子重新凑过去。
“哦?”
“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分我们顾家的财产?”
唐书兰早等得耐心尽失,看周茉冒冒失失地从后门进屋来,立即从沙发上起身:“周茉。”
顾之茹的表情凝在脸上,瞅了贺冲半刻,迸出两个字:“没门!”
他沉沉地笑了一声:“我死了妈,你怎么哭得比我还伤心?”
贺冲环视一圈,一眼认出坐在正中间的人。孙祁,人称“孙公子”。西城有一伙富二代,被人列出了一个“西城四少”,孙公子就是其中一个。
“顾家的六千万和你周家有什么关系?”
没听见她吭声。
唐书兰面沉如水:“周茉,你不要挑战妈妈的底线。”
周茉心想,楼上的房子家徒四壁,连瓶洗发水都买不起,哪里会是“还成”的程度?不过男人嘛,一般都是好面子的。
贺冲笑:“慢了他们以为我撕票了。”
“那以前你是做什么的?”她听过不少传言,尤其还有说贺冲“出车祸死了”的,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你诱拐我女儿的事……”
她退了一步,贺冲却是进了一步。
一楼大门大敞,一个男人正立在门口,黑衣黑裤,像是裹挟着夜色而来。
周茉刹住脚步。
周茉正要说“不要紧”,大夏天的不至于感冒,唐书兰的下一句话却把她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她这个鲜艳的衣服,去顾家不得体。”
周茉吓了一跳,抬眼一看,眼前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人。
周茉警惕地抱紧袋子:“在你家换?”
“好听啊,贺宓,‘宓妃留枕魏王才’。”
贺冲立即明白过来,前面的都是烟雾弹,后招在这儿呢。他笑笑,既不拒绝,也不立马接受:“我得先看到车,才知道能不能接。”
那天葬礼过后,又下了几天的雨,直到周一才放晴。
“爸,贺冲没诱拐我,是我……”
素日沉闷死寂的东郊顾家大宅灯火通明,往来进出络绎不绝。半小时内,周茉瞧见三批西装革履的人来了又去,但不清楚是做什么的。
贺冲瞧了一眼屏幕,是韩渔打过来的。
地板上瓷片和着茶汤淌了一地,顾之茹指着贺冲破口大骂:“那位置我宁愿埋条狗,也不会让贺宓葬进去!”
半小时后,一身淋透的周茉在校门口坐上了父亲周思培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