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桂花。”
贺冲笑了:“论辈分,你是不是得喊我一声‘叔叔’?”
唐书兰和周思培两尊门神似的立在酒吧门口,见到从副驾驶座下来的周茉,穿了件又土气又艳丽的玫红色t恤,登时脸都绿了,上前便抓住她的手臂,拽到自己身旁。
周茉高喊:“有人吗?”
唐书兰看了一会儿“好戏”,抿了口瓷杯里的浓茶,又把方才的问题问了一遍:“可笑吧?”
僵持半晌,周思培拂袖,愠怒道:“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烟雾缭绕之中,贺冲瞧着周茉被人拽走。前面两人脚步飞快,她有点儿跟不上,踉踉跄跄的。
周茉昨晚独身闯酒吧的潇洒气魄立马消去了大半,有些忐忑地回答:“在路上。”
顾之茹过了好半晌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和顾家声誉有关的事,岂是能拿钱……”
周茉被颠得都快坐不住了,赶紧抓住了车上方的把手:“慢点儿!”
“说不准啊,现在想伪造个证件还不容易。”
这边,服务生已经把喝得烂醉如泥的人给扶起来了。贺冲往那披头散发的脸上一瞥,忽地伸手一拦:“等等。”
这全套“服务”下来,贺冲都被自己的体贴给感动坏了。
“这是哪儿?”
周茉闷着头,只问:“我能回家了吗?”
“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孙公子见谅。”
右侧会客厅里,一位穿西装的男人站起身:“请问,您是贺冲先生吗?”
雨势突然大了起来。
韩渔急忙反驳:“怎么说话呢!我这是怜香惜玉,为顾客服务!我说了扶上去会怎样吗?不会!我韩渔君子坦荡荡,一根汗毛也不会碰她!”
周茉曾见过贺冲三次,都是在这个宅子里。
“除了干好事,什么都会——让开。”
贺冲看她一眼,一把拉开了车门:“上吧。”
贺冲到了酒吧,上楼推门一看,一屋子人虎视眈眈。韩渔缩在角落里,跟待宰的羔羊一样。
等了片刻,没听见回答。贺冲的目光往下,瞧见她发丝落下一缕,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她这么长的头发,是不是都垂在地上了。
“老贺,你可算来了。”韩渔赶紧迎上去。
唐书兰提高音量,警告似的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周茉,我数三个数,一……”
忽然听见“咔”的一声。
周茉一想,也有道理,这人过得这么拮据,自己占他的便宜确实不厚道。考虑了一会儿,她问:“五百一天?”
父亲周思培送了两人出门,折返时瞧见周茉神色恍惚,皱眉道:“你妈妈在二楼书房,你上去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
孙祁沉吟片刻,笑着说:“既然冲哥不便出赛,我也就不勉强了。但我有个不情之请,冲哥一定得答应。”
每一个房间她都找过了,没人。
片刻后,周茉看他一眼:“顾阿姨不答应合葬,那贺……你妈妈下葬了吗?”
周茉对他这声提高了声调的怀疑极为不满:“我要是未成年,能进酒吧吗?”
周茉疑心是错觉,定睛去看。待到那红色越来越近,被雨雾模糊的黑色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孙祁结结实实地被噎了一下,半刻才挤出一句“节哀”。
“我能打她什么主意?”
袋子里除了早餐,还有衣服,一件t恤衫、一条牛仔短裤,样式都土里土气的。周茉没得挑,换了衣服,拿出袋里的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把自己的脏衣服塞进去。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大了一圈。长这么大,就数今天最狼狈。
周茉预备洗漱一下,下楼去街边问问。结果浴室里连洗发水都没有,只有一块肥皂。她心里不免揣测,住在这里的人的日子过得未免有点儿太凄凉了。
周茉愣住。
周茉的牙齿快将下嘴唇咬破,然而到底心里发怵。她心里清楚,跟唐书兰较劲自己讨不到一点好。僵持半晌,她最终木然地看向顾之茹:“对不起。”
“喂。”
“跟谁在一起?”
周茉很吃惊:“你这个破房子还要房租?”
“怎么不叫星期一呢?”
贺冲一笑:“我大侄女。”
唐书兰低喝:“周茉!”
周茉神情坦然,却见贺冲的头抬了又抬,与她的对上。那目光,是惊愕之中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唐书兰这才把目光转向周茉:“茉茉,你自己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茉白他一眼:“‘茉莉’的‘茉’。”
周茉忙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葬礼办得仓促而简陋,前来吊唁的人少,现场氛围凄凉,连花圈都没几个。
贺冲无语,让她让开,自己从车底下钻出来,去厂房里的水槽那儿,打上洗手液把一手的机油洗干净,再套上一件上衣。
“不晓得等我开一会儿空调了再坐上去啊?”
下午,院里写生,一堆人沿着路牙在人文大道上坐成一排。周茉支着画板,迟迟未曾落下一笔。她记挂着兜里的手机,盼它响,又怕它响。然而等了一下午,期待的那个电话始终没有打过来。
贺冲笑笑:“那天回去被骂了吗?”
周茉一顿,片刻又低下头,从脚边的草丛里抠出一枚鹅卵石,在水泥地上胡乱划了两下:“你有毛病吗?随便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