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王清平是被一股子浓烈的腥气呛醒的。
那味道钻进鼻孔,直冲脑门,比归墟沉渊底下万年不散的腐臭还霸道几分。
他费力地撑开眼皮,模糊的视野里,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晃动着。
是老秃,他枯瘦得像根风干老柴的手指,正捏着一条滑腻腻、颜色灰败、眼睛部位只有两个凹陷小坑的怪鱼,那鱼还在他手里无力地弹动着尾巴。
“醒了?”
老秃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石头。
他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块巨大骸骨的缝隙里抠出一把暗绿色的苔藓,胡乱地往鱼身上一抹,接着就把那还在扭动的玩意儿直接递到王清平嘴边。
“喏,渊底盲鱼,腥是腥了点,补身体,想活命,就得咽下去。”
那腥膻气混合着苔藓的土腥味,熏得王清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下意识地想别开头,可身体深处传来的那种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还有骨头缝里丝丝缕缕渗出来的剧痛,都在疯狂叫嚣着饥饿。
他咬紧牙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猛地张嘴,几乎是闭着眼,一口咬住了那冰凉的鱼肉。
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泥沼底沉积物味道的咸腥瞬间在口腔里爆开。
王清平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咀嚼、吞咽,那滑腻的鱼肉和粗糙的苔藓刮过喉咙,像吞下了一把碎砂石。
“咳……咳咳!”
他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牵动全身伤口,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哼,娇气。”
老秃哼了一声,把剩下半截鱼随手扔进旁边一洼粘稠的泥水里,那鱼尾扑腾了几下,很快沉了下去:“能吃东西,死不了。”
接下来的日子,王清平就在这巨大骸骨堆成的巢穴里,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缓慢地恢复着。
老秃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骸骨形成的凹陷里,像一块沉寂的石头。
只有偶尔出去抓鱼时,才会带回来那种腥得要命的渊底盲鱼,有时也会挖回一些同样散发着土腥气的暗绿色苔藓。
王清平强迫自己吃下所有老秃带回来的东西,不管那味道多么令人作呕。
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每一次尝试活动手脚,都像是在对抗一座无形的大山。
但他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身体里那点微弱的灵力,如同被冰封的溪流,在剧痛和腥膻的刺激下,极其缓慢地开始重新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十几天,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底部,时间失去了意义。
王清平终于能自己坐起来,靠着冰冷的巨大肋骨,不再需要老秃把食物塞到他嘴边,虽然每一次呼吸,胸腔里都像有钝刀在刮,但力量确实在一点点回来。
这天,老秃又丢过来一条处理过的盲鱼。
王清平默默接过,没有立刻吃,只是攥在手里,冰冷的鱼身贴着他的掌心,那焦黑的罗盘印记似乎又传来一丝微弱的灼热感。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骸骨交错的缝隙,望向这片巨大泥潭无边无际的、浓稠的黑暗。
然后,他转向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枯瘦身影。
“老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