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平的声音依旧嘶哑,但比之前有力了些。
阴影里没有回应,只有一片死寂。
“崩雷。”
王清平盯着那片阴影,吐出两个字:“我掉下来时,有个同伴,叫崩雷,他被上苍之地的寒烟樰打入了这片地界地底深处。”
骸骨堆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骨头摩擦的嘎吱声,老秃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帮我找他。”
王清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他对我很重要。”
阴影中沉寂了片刻,老秃沙哑的声音才慢悠悠地飘出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小子,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归墟沉渊!”
“掉下来的东西多了去了,骨头渣子、法宝碎片、活人死人……早都混在这化骨泥潭里,分都分不清,找一个人?大海捞针都比这容易。”
“我知道。”王清平的目光没有移开:“但我得找。”
“哼……”
老秃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像枯枝断裂:“凭什么?凭你这刚能坐起来的半残身子?还是凭你心里那点烧不干净的蠢火?”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漠然下透出一丝极其隐蔽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忌惮。
“老头子我在这泥潭里苟延残喘,靠的就是不惹事,不多事,那家伙……”
“虽然懒得真对我这老骨头下死手,可我要是蹬鼻子上脸,到处乱窜,你真当它不会降下神罚,把这泥潭连同我这把老骨头一起抹平了?你别忘了,那家伙不可怕,可怕的是它背后的东西……”
王清平沉默了一下,攥着盲鱼的手指收紧,指节发白,他当然知道,天道的注视,无处不在的牢笼。
“它怕你。”
王清平突然说,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沉渊的死寂。
骸骨堆深处的阴影猛地一凝。
“你说什么?”
老秃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干涩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
“我说。”
王清平一字一顿,迎着那片阴影里可能存在的目光:“天道,它怕你,它不敢真的跟你拼命,把你逼到玉石俱焚的地步,对吧?否则,当年,你就该被彻底打成灰了,而不是还能缩在这里啃鱼。”
“它留着你,是因为灭掉你的代价,它也不愿承受,所以,只要你不真的撕破脸,不跳出这沉渊去捅破天,它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这沉渊底下,就是你和它之间……默认的界限。”
骸骨堆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泥潭偶尔冒出的气泡破裂声,那浓稠的黑暗仿佛凝固了。
过了许久,才传来老秃一声长长的、如同从肺腑深处挤压出来的叹息,带着几千年沉淀下来的疲惫和一丝被戳破隐秘的复杂。
“你小子……,有时候太聪明,死得快。”
他的声音重新低沉下去,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麻木,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像是无奈,又像是对某种宿命的嘲弄。
“行,你赢了,老头子我活得太久,骨头缝里塞满了泥,那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倒是被你小子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