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横推让几番,见对方当真不肯收,谢过以后,便带着自家弟兄,大步迈进公署衙门。
穿过大院儿,又碰见几个负责警卫的士兵。
其中有不少都是昔日的胡匪头子,本就听过江连横的名号,说明来意后,自然也都悉数放行。
只是赵国砚等人,需留在门房等候。
江连横独自朝正堂走去,远远地就见房门大开,喧嚣声此起彼伏,正是牌局热闹的时候。
张效坤身穿军装,敞着怀,撸胳膊、挽袖子,脑门儿上青筋暴起,两眼瞪得通红,此刻正跟宁安县的几位士绅围坐一桌,吵吵嚷嚷地推着牌九。
桌角摆着一盘儿狗肉,撕成条状,旁边的小碟儿里盛着一捻盐,当作是打牙的零嘴儿。
张效坤左右开弓,一手吃着狗肉,一手扔着骰子,忙得不亦乐乎。
座上其他几位士绅,看上去完全不像赌棍,合该是被迫赶来凑局输钱的,因此坐立难安,只好强颜欢笑。
江连横见状,缓步走到桌前,低声唤道:“大哥,我来了。”
“啧,你没看见俺正忙着呐,去去去,有事等会儿再说!”
张效坤的语气极不耐烦,嘴里叼着烟卷儿,眼睛眯缝着,头也不抬一下,全神贯注地搓着牌九,手指肚都微微有些泛白。
“操他娘的——”
牌九应声被摔在桌面上,看样子这把输了,但又不甘心,于是立马围拢着命令道:“再来,再来,俺还就不信了!”
正在兴头上的时候,江连横也不好意思打扰,四下寻摸一圈儿,在角落里找了把椅子,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不想,这一坐就是大半个钟头。
扭脸一看,外头天都擦黑了,张效坤那两条大长腿抖个不停,牌局却始终没有要散的意思。
谁都不敢提议散场,哪怕稍微露出点苗头,便会招来一通臭骂。
直到手边那盘儿狗肉吃光了,张效坤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
“都给我在这坐着,俺去上趟茅房,回来再玩儿!”
说着,转过身来,正要走时,余光一扫,整个人竟蓦地愣了一下。
此时屋内有些昏暗,张效坤仔细辨认了半晌儿,方才惊叫道:“哎呀,老弟,你啥时候来的?”
江连横差点儿没呛着,干笑两声说:“大哥,我都在你后头坐小半天儿了。”
“啊?”张效坤难以置信,“不是,那你咋不叫俺呢?”
“叫了,看你玩儿得正热闹,我又没啥急事儿,就寻思坐这等你一会儿。”
“嗐,这事儿闹的,外头那帮小兔崽子也没个眼力见,都他妈成哑巴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张效坤一拍脑门儿,连连赔笑道:“让老弟久等了……但你还得再等一会儿,俺去方便方便……”
江连横笑着点点头。
张效坤赶忙小跑出去,撒完了尿,又急匆匆赶回来,也不知洗没洗手,上来就一把搂住江连横,哈哈大笑着凑到桌前。
“来来来,老弟,俺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宁安县的县长;这位是汤师爷;这位是裴老板,宁安县的大财主……”
大伙儿听了,立马纷纷起身陪笑。
屋里的人,江连横多半都不认识,可那几个士绅却听过奉天江家的名号,虽然未曾谋面,却似乎早有了解。
“相见恨晚,相见恨晚……”
江连横跟众人逐一握手。
本打算和光同尘,不料张效坤却拍着他的肩膀,当众训斥道:“你们几个,都给俺记住了,这可是俺的知己,往后在绥宁地界儿,江连横就是俺,俺就是江连横,谁敢跟俺老弟犯冲,到时候提头来见!”
众人听了,自是连连点头,心说就算没你,咱们也不敢得罪奉天江家呀!
张效坤很满意,接着又冲座上一人招招手,却道:“那个……裴老板,今儿俺老弟来了,大喜的事儿,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去找家上档次的馆子,让大伙儿好好喝一顿!”
裴老板是带着“请帖”来的,今天的任务就是输钱、请客,尽管心有为难,却还是笑呵呵地连声应承。
“好好好,多谢张将军瞧得起我,我现在就去安排,待会儿派车过来接两位。”
“去吧,去吧!”
张效坤拽着江连横的胳膊,不肯撒手,笑着又问:“老弟,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哪能呀,弟兄们都在接待室呢!”
“那个谁——”
张效坤立马冲门外大喊:“去给接待室沏壶好茶,让他们再等一会儿,俺和老弟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