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青山终于带着太医赶到。

太医年纪大了，几乎是被青山背回国公府的，他本以为是谢家那位爷突发疾病，却没想到是来看一个小姑娘的。

谢琢拉开罗帐，将宝珠的胳膊从被子里拉出来，手腕上盖上帕子才让太医诊脉。

太医摸着胡须听脉，又看了看宝珠的面色，很快收回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惊吓到了，老朽开几服安神药吃个几天，另外再开几贴退热的药，或许今晚要发热。”

惊吓到了。

谢琢听着太医的话，点了头。

接着又是一阵忙活。

素月熬完药急忙端过来，谢琢抱着宝珠，亲自接过来给她喂药。

宝珠总是很乖的，即便是在惊惶的梦中，也乖乖咽下了药。

巴掌大的小脸还苍白着，那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谢琢本该给她喂完药就去祖父那，硬是没去，让青峰跟着老林管家去老国公那请罪。

宝珠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她睁开眼，眼神里还有着不清醒的惊惧，泫然欲泣般，心也怦怦直跳。

她做了个梦，梦见那下半身被打烂了小妾化身恶鬼，七孔流血在地上爬着追她，地上蜿蜒出一条黑红的血痕。

她逃啊逃，转头时却见那小妾的脸变成了她自己。

她吓得直接醒了过来，到现在不能缓过劲来。

“宝珠。”谢琢坐在床边，见她醒来立刻握住她的手，低喃一声。

宝珠视线慢慢转到谢琢脸上。

她的眼睛很红，眼里不是春水，是漫天的泪水。

谢琢已经知道之前在二房那儿发生了什么事，二婶告诉了她母亲打算给他挑选正妻一事，她承受不住这消息才晕了过去。

“少爷……”宝珠哆嗦着唇唤了谢琢一声，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谢琢扶住她：“起来做什么，躺着休息。”

宝珠摇了摇头，还是要坐起来，她的手抓住谢琢胳膊，眼睛红红的，用极小声，却极清晰的声音问道：“少爷，你要娶妻了是吗？”

她自知卑微，后面没敢问一句“娶的人不是我对吗？”

但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谢琢看着宝珠清澈的眼睛，那里头的泪摇摇欲坠，心有不忍。

可是，他娶正妻是必然的事情，等明日出榜，母亲就会急着给他相看起来了。

这座鲁国公府需要一个镇得住的宗妇。

他的祖母是郡主，他的母亲是世族崔氏长女，外祖父曾官任首辅。

宝珠身份太低了，还是一纸卖身契进的谢家，没可能做正妻。

或许……他可以现在直接要了她，让她做他的女人，给她一份还没有人得到过的尊荣。

只是，他还没有经验，难免要露拙。

谢琢的声音更温柔了一些：“这些事是母亲在安排。”

他没否认。

宝珠这瞬间确定二房太太说的话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会成为少爷的妾。

宝珠看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对上他那双温柔含笑却漆黑不见底的眼睛，想要开口说自己不想做妾，可她不敢，她卖身契还在他手里，她整个人就是被买来的，早就是他的了。

不想做妾就意味着要么想做妻，要么想离开，做妻不可能，离开也不可能。

宝珠不是傻子，知道谢琢从小占有欲强，她已经是他的了，他是不会放她离开的，她也不会傻到对他说放她走。

至少现在她不敢说，说了万一少爷生气了会做出什么她不敢想。

但宝珠忍不住害怕，妾通买卖，她害怕将来会被谢琢的正妻随意卖掉，甚至是随意打死。

她不想哭，她还牢记着当年初来谢家时素心说的老爷夫人不喜欢哭哭啼啼的样子，她知道少爷也不会喜欢的。

可她太害怕了， 眼睛里滚着的泪珠终于掉了下来。

她攥着谢琢的手臂，说不出话来，可她得说话，她深呼吸两口气，快速伸出另一只手擦掉眼泪，努力笑着说：“不知道夫人要给少爷找个怎么样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