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但愿日后能一直有福气

萧禹宸在王安远面前站定，八尺高的身量站在文官里鹤立鸡群，也给比他矮半个头的王安远带来无形的威压。

“借一步说话。”

萧禹宸奉命前来，王安远断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是白身，对上萧禹宸的皇子身份，只能顺从听命。

围在他身边的同僚也都各自散去做事了。

户部官署区设有憩室供官员夜值时休憩。憩室不大，窗明几净，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萧禹宸在文竹方凳上坐定，王安远谦卑恭敬地立在门边。

“王进士随意一些便是，不用过于紧张。”萧禹宸口吻还算温和。

得到他的首肯，王安远才落座。

萧禹宸拱手作揖道：“祝贺王进士鸳盟好合，之前成婚本殿被俗务缠身未来得及亲自登门道贺。”

三殿下与二殿下素来不对盘，而丰平侯府倾向于二殿下，三殿下萧禹宸亲临他的婚宴才是不正常。

王安远面对他试多有顾虑也能解释得通，“三殿下能者多劳，派长随送来的贺礼已经全了心意。”

“你能这么想就好。”

萧禹宸先礼后兵，开始切入正题，问了王安远几个户部当值的寻常问题，检测他是否用心观政。

问题由浅入深，前几个王安远都对答如流，可到了最后几个，涉及细节的问题，王安远答得力不从心。

幸好，萧禹宸没有继续问下去，约莫试出了他的深浅。

一盏茶后，不知是否是王安远的错觉，萧禹宸身上的威压骤然减轻不少，看向自己的神色也变得轻淡，狭长深邃的凤目中隐有一抹轻视。

“王进士不必过多忧心，铨选还有些时日，如今寻你也只是问问话，知悉大致情况。”

三殿下轻蔑的目光牢牢印在脑海，听闻他如是说，王安远如鲠在喉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问话末了，萧禹宸陡然转了话锋，“据传王进士的新婚妻子乃江南首富李家娘子？”

王安远怎不知树大招风的道理，他秉承中庸之道回答：“内人的确出身江南，家境优渥，但称不上首富名头。”

“王进士谦虚了。”萧禹宸岂能听不出他的谦虚用词，客套回应。

他站起身，抻了抻敝屣，整洁得没有半丝褶皱后走向憩室门口。

王安远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忽然，萧禹宸语重深长的一句又让他再度绷紧。

“但愿王进士日后能一直有这般福气。”

起身相送的王安远蓦然双膝一软，跌坐在凳子上，萧禹宸到底是何意思？

丰平侯府是二殿下一党，他铨选一事落在萧禹宸手里是他时运不济，本已做好认栽的打算，但萧禹宸亲口点出来，还是让他毛骨悚然、坐立不安。

踏出憩室的萧禹宸适才温和的神情荡然无存，唇角平拉出一抹笑，他还以为丰平侯府三公子经天纬地，从政后会给二皇子颇多助力，成为他的阻力。

然而，先前一试，他也不过是空读过几篇书，纸上空谈的书呆子罢了。

倒是他所娶的李氏背后代表的李家控制江南一带的大半贸易，不容小觑。

萧禹宸意在试探王安远的深浅，得出结论后，依次召来其余的观政进士问话，最长不过半盏茶的时辰。

与之相比，王安远的问话时常变得甚为特殊，也引得王安远愈发惴惴不安。

那厢王安远为着铨选一事劳心伤神、忐忑不安，李醉棠也没空闲。

回到侯府的第二日就要去给柳氏请安。

李醉棠近日来接连奔波，身体各处酸软，今日赖了会床，迟了时辰用早膳，便空着肚子来静安堂。

大奶奶尚文锦、二奶奶崔言心与上首的柳氏早已落座，慢悠悠地喝着清茶。

柳氏本就看不惯李醉棠，好容易抓到她的小辫子，正欲借题发挥，“你终于来了，我们可都等着你呢。”

言外之意，她李醉棠懒怠轻慢，连晨昏定省，都让婆母与妯娌等她。

来静安堂的路上，李醉棠就想好应对之计，“日夜兼程总算赶回京城，尚来不及休息便要去城里巡视钱庄生意，今晨起身时便觉胸口发闷，慢了些时辰。”

她也并非胡诌，王安远堂堂男子汉回到侯府还能休沐一日再去上衙，而她还得马不停蹄去看铺子。

柳氏也没想一下子就打中她的七寸，见她拿老太太安排的事务来回应，便不再纠缠下去，“既如此那你坐下吧，待会回院子后找大夫请个平安脉。”

若柳氏真的关心儿媳，立时便让仆人出府请大夫，而不是让她回自己院子再请。

李醉棠也明白她说的都是客套话，“多谢婆婆关心。”

一旁的尚文锦却有些酸了，李醉棠手里的钱庄不久前还是她央求许久才得来的，没有焐热就给到李醉棠，她岂能服气？

李醉棠不提钱庄还好，她一提，尚文锦心头愈发不快，趁机寻李醉棠的麻烦，“三朝回门是老祖宗定下的礼俗，江南与京城远隔千里，三爷还是陪同醉棠一起回门了，可见三爷真心将醉棠捧在手心上了。醉棠，什么时候婆婆能抱上孙子，我亦有个小侄子逗逗？”

尚文锦掌家一时，各个院子都有她的耳目，李醉棠与王安远婚后不合的消息在她那里不是什么秘密。

她有意提及两人的感情，就是想借机刺一刺李醉棠，提醒她三爷的心里压根没有她的位置，不得丈夫宠爱，更难有生子傍身的机会，对于一个后宅女子不可谓不致命。

然而，李醉棠仿佛根本听不出她的反话，羞涩笑道：“大奶奶莫要打趣我了。”

李醉棠的羞赧态度让柳氏确信儿子对李氏十分上心，心里荡漾着不久的将来，自己会抱上孙子的愉悦熨帖，与此同时也对李醉棠叮嘱道：“远儿有政务在身，你不可再劳累他。”

“是。”李醉棠乖巧应下。

尚文锦捏紧了手指，本想戳她心窝子，哪想她脸皮厚得堪比城墙，非但没戳到，还让柳氏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

一盏茶后，请安的时辰差不多也结束了，柳氏让三个儿媳都各自退下。

尚文锦起身道：“儿媳告退。”

崔言心紧跟其后，也走了。

李醉棠肚内空空，又喝了一杯清茶，寡得厉害，急着回去用膳垫肚子。

可惜她还未出声告退，柳氏就拦住她道：“醉棠你过来伺候我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