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手了印刷厂，张卉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除了去门店和外面跑业务，基本上都泡在厂里。李厂长要把办公室让出来，张卉说：旁边不是还有空屋吗？收拾一下我用就行。李厂长有点不好意思：其他的都是小间，只有这间是一间半的。张卉嘴角向上一翘：你要是不想在这里干，那你现在就搬，你要是说话算数，你就好好自己待着。我也不常呆在这里，公司总归还是要放到市区的。所以李厂长就找人给张卉重新收拾了一间办公室，还贴心的配了一套软沙发：累了的时候可以躺一下。

但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很奇妙，好事和坏事总是掺杂在一起，而且还应了老人说的那句话，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先是张卉在晚上回家的路上，被人给堵了。

印刷厂位于市区东部，这是永州市产业工业园所在地，白天倒不是多么冷清，大大小小上百家厂子，人来车往还有点人气，可到了晚上，绝大部分的厂子都关了门，马路上就很少有人来往。要打个车，要出口右拐在向西走上三五百米，再过上一条马路，到了有烟火气息的地方才能打车。

白天厂子生产的时候，张畅就在各个工序跟着看，下料，制板，调色，印制，裁剪，封胶都想弄明白。工人下班走了，自己还要想一想，写一写，算一算。所以，常常八九点了才自己回家。张畅上班时大多数时候都坐公交，七路车到头，再走上一段路就到厂子。

早上来的时候人多。晚上则不行。第一次走夜路的张卉，心里还是有点胆虚，虽说马路上有路灯，可孤零零的没有多余的人影，老感觉后面有动静似的，走了几次就不在意了。

这天要加班生产一批票据，张卉一直盯到样票出来核对无误后才准备回家。李厂长说我送送你吧，张卉说不用，我走一走，刚好散散步，过了马路打个车就行了。

结果就让两个骑自行车的男人给堵住了。而且还很有意思，张畅掏出了自己的钱包，里面大概有三五百的样子，对方却不要，张卉要走，也不允许，只是要非要张卉把口罩取下来，让他们看看：听说这一片来了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老板，我们就想看看长成什么祸国殃民的样子。说是劫财吧，给钱不要，说是劫色吧，除了不堪入耳的淫言秽语外，即不动手动脚也不让路。一句话，就是语言调戏。正在无奈的时候，路上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张卉就大声喊叫起来，结果堵路的两个人蹬起自己的自行车留下一句你等着就跑了。路人停下车来看了看，说你一个女人家怎么独自走夜路？这黑灯瞎火的，自己也不怕出事，转身也走了。

心惊胆战的张卉，一路小跑过了马路，打上车回到店里，那心还跳的扑通扑通的。这个事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第二天一大早，工商局的人又上门了：你们的证照不符，手续还没有办全，怎么能开工生产呢？来人都是常年在外搞检查的，看着笑眯眯的，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举手投足有板有眼，浑身却散发着只有执法者才有的那种不容置疑。说完了，就要拿出封条来封：整改完了，你们再生产吧。

张卉急了：变更手续正在办，这批货今天必须要交货的。来人说：我又没有说你们没有办手续，但这手续不是还没下来吗？没手续就坚决不能生产。李厂长也在一旁说好话，可对方就是坚决不肯通融，直到姚会计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哎哟，孔科长呀，怎么来了也不打招呼？啥事这么剑拔弩张的？要不我跟你去先把我押那里？

孔科长一听见姚会计的声音，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笑着对姚会计说：大姐，你咋在这里？我们接到举报，说是有人无证经营，过来看看。

姚会计一点都不给孔科长面子：是想吃，还是想喝了，还是哪个瘪犊子玩意在后面出的馊主意？是你们滚蛋呢，还是我给你们的局长打电话？

孔科长一行人是灰溜溜的走了，姚会计也一声不吭，转身回了办公室，可张卉的心里却震惊不已。

张卉的心情就瞬间不好了，转身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别人堵路的事，张辉跟谁都没有说，自以为那是个意外。可眼下工商局检查的事，靠自己的能力是没有办法处理的。成立公司的材料早就报了上去，跑了几次，说正在审批中，印刷厂变更手续的事也是如此，这些手续办不下来，其他的事就没有办法再往下进行。

想了半天，自己也没有好的主意，叫来了李厂长：李哥，工商局的事怎么处理？

李厂长说：无非就两个办法，按正规报送的材料，等着审批就是。另一个就是找人，花钱办事。

张卉说：花钱办事也得找着门路。你也知道，我在永州两眼摸黑，也没啥什么关系。可这批货等着交呢。

李厂长犹豫了半天：这个事姚会计应该是能帮忙的，但是这个人很难说话，特别是求她办事，谁找谁碰钉子。

张卉说：我觉得，姚会计跟这个孔科长还是挺熟的，但是又不摸她的底，你能不能先透露点消息。

李厂长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早知道呢，李厂长说着，转个身走到门口，向外面看了一眼，才过来坐到张卉办公桌对面：姚会计是市上一个老领导的小闺女。下乡的时候就结了婚，所以在乡下一直呆到八零年才回来。回来后老领导又下了台，而且死了，自己也不愿去求人，最后就安排到了区后勤，还是个大集体。但他的哥哥姐姐和家人们在市上都是挺有能力的，他二哥就是市工商局的局长。姚会计有个特点，她愿意给你办的事，你不用去求她，她知道了会主动给你办还不承你的情，她不想给你办的事，或者说看不上你这个人，你拎着礼品去求她，都会让她撵出门来。

听了李厂长的话，张卉更加没了主意，黄社会守在工地要钱，十几天了没回来，周总去了外地开系统内工作会，刚走了没三天，加班印的凭证是水泥厂的订单，必须在今天下午前交付。张卉一急：李哥，你想想办法，花钱的事你别愁。

这个事我还真没办法想，要不你先找姚会计问问？李厂长说。

两人正说着话，谁也没有注意到姚会计走了进来：你两个嘀嘀咕咕的在说啥，是不是背后说我坏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