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行之果然又抬起了腿，但是没有踢到司雅，他看着自己的表妹跑开了，也没再去追，而是侧头看向了江小鹿，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司雅见他没有动静，便缓缓地走了回来，于行之白了她一眼。

江小鹿先开口了：“我忽然觉得现在这种状态特别好，我不想把你栓得死死的，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你也会有你的空间，你会遇见更多的人，各种各样的人，嗯……我是说不知道你上了大学之后……唉，我不想影响你以后的选择……”

于行之：“谢谢你，但是我不会……”

江小鹿打断他：“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我想给你留出一些选择的空间，等到真的有更好的答案的时候，你不会为你的选择而内疚……最起码在名义上你不会受到自己内心道德上的谴责，也包括我自己，我的心里也会没有那么多……嗯，怎么说呢，算不上是负罪感，顶多算是不会那么内疚吧……与其说是名义上，不如说是名分上更准确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于行之：“我一开始我以为我明白了，可是你又把我说糊涂了。”

司雅：“我也没听懂。”

江小鹿：“嗐，我也说不清楚，意会吧……咱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等你要是有了更好的选择，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司雅忽然拍了于行之肩膀一下：“我听明白了，你明白了吗？”

于行之点点头：“我又不傻，这句话我再听不明白？司雅，你去那边儿呆会儿。”

司雅：“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也不是外人。”

于行之没有跟司雅发脾气，他知道自己把司雅打发到一边的行为确实欲盖弥彰，索性就直接说出来吧，他颤抖着声音：“江小鹿，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我现在想跟你表白，咱俩成为男女朋友吧。”

司雅看着他们，吃吃地笑。

江小鹿虽然很开心，但是并没有直接答应他：“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咱们现在这种状态很好，嗯……怎么说呢，不是情侣，胜似……是吧……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懂我吗？哥哥？”

于行之其实也很享受这种状态，但是他总觉得还是对外宣称为情侣更让他感到舒心，不过他也不会强求江小鹿，他尊重她的意见。

司雅双手一摊：“得，叫不成嫂子了。”

于行之看着江小鹿：“嗯，你说得对，称呼嘛，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叫什么都可以，你叫我哥哥，我叫你姐姐……啧，叫你姐姐太别扭了。”

司雅灵机一动：“既然不是‘女朋友’，那就当‘小妞儿’或者‘小妞子’吧，她比你小，又凌驾于朋友之上，‘小妞儿’这个称呼就可以变成专属的啦。”

江小鹿狡黠地笑了，她看向于行之，魅惑地咬着下嘴唇说：“我挺喜欢的，你觉得可以吗？哥哥？”

于行之也觉得很好，他脸上微露笑意，抬手点了点司雅的脑袋，说：“这里面也不全是浆糊嘛，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货的……哎，我发现一到这种事儿上，你灵着呢。”

司雅嫌弃地拨开了于行之的手，对着他“呸”了一声。

5

虽然已经进入到了九月，可是天上的太阳依然如同一个剧烈燃烧的巨大煤球，把它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地球上，使得地面上依然保持着高温。柏油马路被太阳烤得泛着一层隐隐发蓝的油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闻的沥青的味道。与烈日下马路成鲜明对比的，是马路牙子上面种植着两排高大杨树的行人便道，树荫下的温度与马路上的温度相差足足十度有余，即便没有风，站在树荫下看着泛光的马路，还是会感到丝丝凉意。美中不足的是，几乎每棵树上都会有几只聒噪的蝍蟟不知疲倦地鸣着，吵得人心烦。

于行之站在江小鹿她们学校门口不远处的一处树荫下，左手扶着粗糙的树干，右手擦拭着脑门析出的汗珠，双腿交错站着。

今天是九月八日，是他即将去t市上学前的最后一个周五。他知道江小鹿周五的时候，四点半前后就会放学，所以他不到四点就到了学校门口，等着江小鹿从校园里出来。

于行之这么耍酷地站了一会儿，腿逐渐酸麻起来，他偷偷看了看道路两旁，稀疏的行人匆匆行走，无人往他这边瞅上一眼，他赶紧站直身子，在地上轻轻地跺了跺酸麻的左脚，双手叉腰，左右各扭动了几圈。

一只蝍蟟从他的眼前飞过，淌着的尿滴在了他的腿上，然后落在了临近的一个杨树枝上。于行之郁闷地从兜中掏出一包纸巾，从中抽出一张，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然后把腿上的点滴蝉尿擦净，随手把团成一团的纸巾丢在了树坑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三个带着红袖箍的“小脚侦缉队”，绷着脸指着于行之严肃地说：“那个小伙子，你不能随地乱扔垃圾啊，赶紧捡起来……你这是破坏b市文明卫生建设，给咱们奥运添堵……”

于行之吓了一跳，他赶紧弯腰捡起废纸，左右踅摸着是否有垃圾桶。

“小脚侦缉队”笑逐颜开：“哎，这才是新b市新气象呢，年轻人可不能给咱们b市人民抹黑是不是？”

于行之无奈地看着三个老太太，举起手中的纸巾问：“奶奶，这边儿上哪儿有垃圾桶啊？”

领头的“小脚侦缉队”指着南面的路口，说：“那边儿拐弯儿有个垃圾桶。”

于行之从兜里掏出手机，发现已经四点二十五了，他不知道江小鹿会不会很快出来，便不想去扔废纸，只得把它攥在手中。

领头的“小脚侦缉队”看他没动窝，又指了指南面，说：“就不到二百米，你一拐弯儿就看见了。”

于行之说：“我在这儿等人呢，一会儿就出来了，我走的时候再去扔，您们就放心吧，我肯定不往地上扔了。”

其中一个老太太好奇地问：“在这儿等什么人？”

于行之指着斜对面学校大门：“等学生放学呢呗。”

“小脚侦缉队”们不再继续追问，而是缓缓地走到了前面一处树荫下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还向于行之这边看上一眼，好像他是个心怀鬼胎的坏人一样。

学校保安缓缓打开大门，于行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差两分钟就到四点半了。保安打开大门之后，便站在一边抖起脚来。

没一会儿，校门处陆陆续续地开始往出走人了，于行之表现得漫不经心，实则非常认真地看着每一个走出校园的人。

于行之无法从校服上分辨出哪些是高三的学生，因为这所学校高中的校服全都一样。他只能认真地盯着每一个女生，避免看走眼，同时他还得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能因为某个女生长得漂亮就多看几眼而导致错失江小鹿。但是男人的这项本能反应是欺骗不了自己的，高中的清纯女生还是很吸引人的，于行之的眼睛不自觉地就会跟着某位靓丽的女生转动，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赶紧移开目光，去从那些还未扫视过的女生人群中寻找江小鹿的身影，不过，一旦又发现漂亮女生，眼睛和脖子还是会随之转动。

忽然，他看见了江小鹿的那个叫张冉的同学，张冉也看到了他。她坏笑地冲于行之眨眨眼，并没有上前与他说话，只是掏出了手机，快速地在按键上敲击着。

江小鹿放学后并没有着急离开学校，而是先回到了宿舍，把头天晚上收拾好要带回家的换洗衣物装进一个手提袋中，然后把自己床上的褥子折叠起来，避免落土，又把自己的杯子等用具重新码放一番。江小鹿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她坐在凳子上，打开手机，发现是张冉发来的消息：鹿儿，你“哥哥”接你来了。

江小鹿猜到了于行之大概率会来学校接她，虽然心里很高兴，但是并没有感到非常惊喜。她像平常一样，把书包背好，拎起手提袋，关好宿舍门并且锁上，缓缓地下楼。

江小鹿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校门的学生。于行之此时正摆弄着手机，犹豫着是否要给她打个电话，确认她是否已经离开了校园。江小鹿看到了对面低头看着手机的于行之，便大声咳嗽起来。于行之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发现了马路对面的江小鹿，他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看了看左右没有来车，跑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晚呀？”于行之接过了江小鹿手里的手提袋，略有点埋怨地说，“我看别人早都出来了，还有你那个叫张什么的同学，看我的时候一脸嘲笑。”

江小鹿：“我这不是回宿舍拿东西了嘛，也没晚多一会儿……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于行之：“没有，我们俩就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江小鹿：“你来接我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她看见你之后给我发短信我才知道的……昨天晚上发短信的时候，你也没告诉我今天要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