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葆沉默片刻:“老臣深深以为,这件事和宋云廷一党脱不开干系,必须彻查。”
小皇帝点点头:“丞相要办便去办吧,切莫错怪了忠良便是。”
丞相:“皇上圣心慈爱,乃大昱福分。”
小皇帝望着众人:“除了丞相,还有哪位爱卿有话要说?”
无人出列。
丞相往圣座背后看去,日常陪皇帝摔跤行猎的几个小太监已经守在那里,忍不住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
他的目光又绕向后旁侧,朝臣大多神情中透露着恐怖,更多人则是压抑麻木,吏部侍郎林月夏、手持笏板,身穿一身朱袍,更衬得肤白似雪、神色安然、气质清朗,再往前看,是刑部尚书燕亭洲,正侧头打量林月夏,目光与余葆一碰,复又分开。
“那,众爱卿就退朝吧!”皇帝一挥手,百官行礼。
“林大人昨夜可睡得好?”余丞相从大殿中步出,对走在自己半步前的林月夏道。
“托丞相福,睡得很好。”林月夏停下来,迟了一迟,答道,他眉眼温柔,笑起来让人心情很好,若说有什么异样,便是眼睛里血丝略多。
“那就好,不会为自己恩师的事情而难过?”余葆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林月夏的表情。
林月夏道:“一切以国事为重,月夏如今一切唯丞相马首是瞻。”
余葆哈哈笑起来:“月夏果然有乃父风采,”又压低声音道:“明日到我家来,老夫有事和林大人相商。”
“多谢丞相大人抬爱,那月夏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月夏笑起来,他生得唇红齿白,此刻有种圣洁温柔的美,雌雄莫辩,让余葆有瞬间的迷离,低声道:“林大人如此相貌,若是女子,便好了。”
林月夏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懵懂,随即又恢复,笑了笑。似乎不在意,直到余葆转身,他似乎才松了一口气,一双眼直直跟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
一顶朴素的青呢轿子沿着护城河外石板路前行。一旁跟着一个瘦高如竹竿的小厮,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身青黑色灰鼠毛棉袍,正是吏部侍郎林月夏的书僮端午。
雪已经停了,路面却有点湿滑,石板路前方是一条巷子,远远看到巷口有家十分雅致的店铺,店铺上方悬着的牌匾上书婀娜轩,铺门口停着几顶软轿,有锦衣女子出入。
端午一边注意着脚下怕摔倒了,一边向着铺子的方向张了张,用手探车帘,对着轿子里面轻声道:“三爷,三爷……许久没去恭王府了,林管家说,夫人在婀娜轩帮您备下的礼物已经造好多时了,趁着今日里顺路,三爷干脆把东西取了
……”
林月夏此时闭着双眼靠在迎枕上,当是放松的姿势,袖在袖中的右手却紧紧抓住白玉笏板,指关节都发白了。
天气虽冷,但他应该更是怕冷,周身雍容的衣饰将他包得严严实实,一件雪白鹤敞紧紧包着脖子,上端只微微露出朱红官服领子一角以及他那秀丽的脸,那脸虽秀丽,此时的表情却莫名骇人,仿佛又委屈又阴鸷又痛苦,和朝堂上那个淡定飘逸的人完全两样。
端午没预料撞见自己主子这样的情态,也是一愣:“三爷,您生病了吗?”
林月夏却笑了,那一笑在端午看来甚是扭曲可怕。
端午咽了咽口水:“郡主那里……”
林月夏并不说话,只是目视着前方,像魔怔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