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家主子这颠倒古怪的情态,端午十分上火:“三爷,恭王那边……”
急促的马蹄声飞快地由远及近,夹杂着人声,端午扭头看去,只见路面中央哒哒有声,数骑人马飞驰而过,看那骑马人身上藏青服色,确是刑部人员,吓得胆小的他轿子也不扒了,呆呆站在那里,正疑惑刑部是又要干什么,才错了个眼神,一回头,自家轿子却已经走远了,端午气得哎哎叫了几声,到底放弃了。用手扫了扫身上的袍摆,转身向着婀娜轩的方向走去。
轿子继续前行,没多时路却堵上了,轿夫老四看着前方乌泱乌泱看热闹的人,叹了口气,索性放下轿子,只见被拥簇着的路中间,是刑部的木牢车经过。车上锁着的是个披头散发的瘦弱男人,头发已花白,衣衫单薄,满身伤痕,神情却很是淡然。
轿夫老四经不住自言自语道:“今儿日子逢三,怕是又要砍头了,从前一个月都难得看得一回杀头,如今逢三逢八都有杀头可看,一个月能看个六回,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瘾头这么大,天天看也不腻歪。”
“哎呀,你这人懂得什么?今日里可不是寻常杀头,而是凌迟,凌迟你知道吗?这三四年还是头回呢,昨天才抓的人,本来说是开春才有这凌迟好戏可看,没成想竟然提前了,也算是朝廷体恤这快要过年了,大家都很无聊……”前方一个围观的老汉一本正经地纠正老四。
“啪嗒”一响,却是轿子里林月夏手中笏板掉了。
“凌迟的是谁啊?”老四略显焦虑的声音传来。
“这你都不知道吗?是二品大员宋云廷。”那老汉道。
不过是去捡个笏板,林月夏的手,不听话地颤抖起来,想来是碰到了腰伤,那伤口好像裂开了,虽然裹了那么多层纱布,裹得那么紧,以能够支撑今日上朝的时间不露出马脚,可是现在终于还是裂开了。
林月夏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他向来遇事都是先想再做,绝不让自己处于被动,他强迫自己安定下来,捡起了笏板,坐直了身子,用手去拭泪,满是青筋的手上染了一些红红白白的颜色,却是清晨为了掩盖面色所擦的脂粉。
见老四呆住,一旁一个穿长袍的中年男子道:“你竟然不知道,当朝的大儒啊,什么现今朝廷上活跃的燕家大少爷是他的女婿。吏部侍郎林月夏还是他的学生呢!”
老四面色煞白,不再多问。
“燕家如此有钱有势,怎么不救救老丈人呢?”一旁围观的人却不愿意放过这个好话题。
“救?人家自身怕是都难保了!和林燕两家世代交好的王家秋天才抄了家,王家完了,林家也做了缩头乌龟,他们燕家还能怎么着。”
“说来说去,这姓宋的究竟是因为何事遭此凌迟罪过?”
“还能因为什么,明面上罪状一大堆,得罪了余丞相呗!这老头说话做事向来不懂收敛,在朝中仇人不少,遭此下场,也不稀奇。”
众人俱叹这宋云廷的不识时务,不懂做官,仿佛换了他们自己,定是会万般事物处理得妥妥帖帖一般。
木牢车向前,围观的人跟着向前,轿夫抬起轿子要回林府,轿子里却传来声音:“先不回去。”
“爷打算……”
“就在这儿停一停。”林月夏的声音平静里透着嘶哑。
“爷还是回去吧。”
老四等了等,轿子里却再也没有传出声音。
林月夏的轿子将近傍晚停在了林府角门,他下轿的时候看到管家林贵仁正急匆匆从门口过来迎接。
林管家笑嘻嘻:“三爷,还没吃吧,夫人在花厅等您用饭呢。”
林月夏裹着鹤敞,头戴帽兜,看不清神色:“二哥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