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平笑了:“怎么玩?”
“手机固定在床上,用一只手划拉。”
“这也行?”
“不然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看短视频吧?”
对于王洋这样的喜欢玩游戏的人来说,不打游戏就心里发慌。
“什么时候做手术。”
“下周吧。”
“到时候我过去看你。”
这时王洋妈妈凑过来说:“建平,你回家了?”
“对啊,阿姨,你身体好吗?”
“我挺好的。有空来家里玩哦。王洋要换药了,改天聊哦。”
放下电话,孙建平陷入沉思。虽然王洋在视频里谈笑风生,但从他时不时抽动的面颊肌肉来看,他是忍着极大的痛苦在和他说话。
如王洋所说,如果他真的右脚从此不能正常走路,那该怎么办?虽说他家条件很好,不差他赚的钱,可对于王洋来说,一辈子还长着呢。
雅鲁藏布大峡谷之行永远地改变了他和王洋的人生,从此他们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大峡谷带来的影响中,只能收拾心情前进。但从大峡谷回来以后,他们的命运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紧紧地系在一起。
他突然想立刻飞到王洋身边。
11
他马上收拾行李,买了第三天最早的一班到达上海的高铁。
妈妈听到他房间里的声音,便敲门进来。
“你收拾行李做什么?”
“我过两天去上海看王洋。”
“那明天收拾还来得及,这么早收拾干嘛?”
“闲着也是闲着,哈哈。”
妈妈摇摇头,掩上门出去了。
傍晚,爸爸回来了,妈妈整了几个菜端到桌子上,一家三口团团围坐,仿佛过年一般。
“来,先喝一杯。”爸爸举起酒杯,孙建平和妈妈忙跟着举杯,三个杯子轻轻一碰,随后杯中酒各自被主人“滋儿滋儿”地咽下肚。
一杯酒下肚,爸爸的眼眶儿红了起来:“建平啊,以后有事要和家里商量,可千万不要自己扛,你妈多担心你呀。”
孙建平垂下头,忍住不掉眼泪。妈妈拿起纸捂着脸,哽咽起来。
看着老婆儿子这个样子,爸爸又忙着打圆场:“吃菜吃菜。不说这些了。”
妈妈嗔道:“老头子把人惹哭了,又来哄。”
孙建平给妈妈夹了一筷子菜,又给爸爸斟了一杯酒:“爸,妈,你们放心,我长大了,以后不会再这么给你们添麻烦了。”
妈妈伸手打了他一掌,嗔道:“什么添麻烦?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有什么事情不就应该和爸爸妈妈说吗?”
孙建平握着妈妈的手笑了。
第二天,王洋已经被“空运”到上海。第三天,孙建平提着行李箱直奔王洋所在的医院。打开病房的门,王洋还在睡觉,走近一看,王洋看起来比视频中还要消瘦、憔悴。
王洋妈妈在陪护,经历过雪崩事件,王洋妈妈看见孙建平就像看见儿子一般亲切,悄悄示意他坐下,自己忙着倒水。
王洋听到响动便醒了,睁眼看见孙建平,高兴得直咧嘴。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下周来吗?”
“你丫不想看见我就说,我下周再来!”
“来就来了,还回去干嘛。”
王洋妈妈看着两个好友有说有笑,也开心极了:“你们俩聊,我出去买点东西。”
孙建平看着王洋打着绷带的脚,问:“怎么样?”
“能怎么样,都告诉你了。”
孙建平仔细打量一下王洋:“比视频里还瘦。”
“那不废话,饿了好几天嘛。”王洋脱口而出。
孙建平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我们走后,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原来孙建平走后,另外两个受伤严重的队友一直在昏迷。王洋几度晕厥过去,又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
全身哪里都疼,连深一点的呼吸都牵动身体疼得受不了,尤其是左侧身体,肩膀、手臂、肋骨以及右脚,动一下都困难,他只好僵直地卧在地上。
天气很冷,寒气渐渐地从地上往身上逼。好在孙建平临走时给他做好保暖措施,否则非冻死不可。
他肚子饿起来,还剩下右手可以动,也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用手够过来,他只吃巧克力,因为牛肉干太硬,哪怕是强度大一些的咀嚼运动都会牵动全身。
两个队友偶尔也醒过来,知道了三个遇难队友的境况后极为伤心,虽然和他们认识时间不长,王洋也跟着难过。
他们醒过来碰到其他人也没睡的时候,便聊一聊彼此的伤情,但因为王洋和他们语言交流不顺畅,也没法聊太多。
他们吃得很少,喝得也很少,后来身体适应这些疼痛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有好几次,王洋觉得自己快要挺不过去了,就逼迫自己不要想眼前的事,想爸爸妈妈,还有暗恋过的女孩。
他想起童年,爸爸妈妈忙于工作,很少陪伴他。他埋怨过他们,但以后不会了,他要多陪陪他们。
他不是不喜欢女孩,只是没有碰到合适的。他想,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向她表白,哪怕对方有男朋友,即便没有结果,只要她知道就好,记得他这个人就好。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担心孙建平和南绕是不是出事了,担心他们找不到救援队,担心大雪,担心雨水,任何一个因素都有可能影响他们获救。他暗暗祈祷老天爷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