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吉把伪装脱下来,狠狠给了一个瘫倒在地的警卫一脚,“帮我把这些力场关掉。”
我把我的伪装也脱了下来,暗暗决定还是选择信任那些囚犯不会把我们供出去,我走到了囚室控制终端面前。
我和瑞吉开始动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评论:“不管会不会带来改变,我都要说,我为你骄傲。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把帮助这些小马放在自己的复仇计划前面。”
瑞吉娜·冷酷之羽咯咯笑了出来。“虽然你的表扬不是我奋斗的目标,但无论如何还是谢了,”在我好奇的目光下,她叹了口气,“是卡吉,无论我哥哥现在身在何方,我都想他表扬一下我。这就是我觉得他会要我去做的事,也是我觉得他在我的处境下会做的事。”
我脑海中闪现出那只年轻的雄狮鹫从银贝儿那里买压扁锡罐的场景,他那个时候单纯只是想逗她开心。“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开口,“我是说,我知道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但从我在他身上看到的品质来说,没错,他的确会这样做。”
瑞吉点点头:“如果我在复仇的路上玷污了他留给我的回忆,这条路就走得毫无意义。”
她看着我,眼上挂着一滴泪。“他总想去做这种事,你知道。当然,我也一样,”她忙不迭地又加添一句,“但我想要成为英雄,而他只是想以狮鹫的身份在小马国行点好事,挽回狮鹫的正面形象。”她黯然地笑着:“有时,我觉得他把斯特恩和她那帮鹰犬看作自己的耻辱,所以他想扮演天平另一端的角色。”
“你!”其中一个囚犯叫道。我转过身,发现声音的来源是追踪。那只翠绿色天马用自己前蹄在能量场上猛锤,毫不在意传回自己身上的疼痛,“事情不该这么发展!趁你们还有机会,快点出去。晚一会儿,他们就会把你们也给抓住!”
“要走也得把你们带上一起走,”我带着决绝的微笑说。越来越多的小马陆续站起身,走到魔力屏障边上,带着希望与怀疑交加的复杂感情盯着我和瑞吉,“你们的救援部队已经到达。”
一阵警笛的啸叫响彻囚室。我睁大眼睛转向瑞吉,确信是哪只小马触发了警报,而我们马上就会被英克雷士兵给团团围住了。
紧接着,我们感到一阵沉闷的震动穿过地板传来。这个囚室离阴日号外部很近(我心中隐约有种强烈的感觉,觉得那扇通风口就是为了在高空方便处决囚犯而准备的),我们能感到冲撞感,肯定是大教堂防空加农炮的火力所致。
瑞吉转头看向我。
“我们到站啦。”
英克雷移动围困平台来到了战斗的中心,我从未见过如此训练有素、井井有条的忙乱场面。每只天马都知道该去哪儿,该做什么,而他们也在自己指挥官的叱喝下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做着。由于军事频道瘫痪了,军官们也就接过了指挥棒,他们向着麾下的士兵大吼,穿梭在战舰间,翎羽的尖端不停掠过天花板。
没有任何小马会对一个特立独行的英克雷士兵起疑,这个英克雷士兵目标明确地穿过走道,身上的军用背包鼓鼓囊囊的,径直走到阴日号外部其中一个机库隔间中。
“现在去哪儿,小皮?”灾厄问。
“你会喜欢的,”我在斑马斗篷的伪装下回答,“你这次要顺走英克雷的一辆天空坦克。”
“好耶,”我几乎都可以从他语气中听出他脸上绽开的笑容,“英克雷炸了我们的天袭者号还没赔呢。”
“一旦我们驶出主舰,需要在通风口那儿停一停,”瑞吉补充一句,“还有好几位乘客要上车。”
整艘战舰都流淌着由铜管乐、重鼓和小提琴组成的紧张乐曲,那首相对更沉重的古典乐曲,现在被一首激动马心的战歌《起飞,暗影天马》所取代。
“好了,小马们,”秋叶上校的声音突然炸响,盖过了音乐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就是为了这场战役而生的。是时候在我们的天马和狮鹫之间划清界限了,是时候在红眼屁股上狠狠蹬一蹄子了,是时候给他好好上一课,告诉他,和英克雷作对,谋杀我们兄弟姐妹是他做过的最蠢的事了。”
“我们以每只在辉煌谷袭击中被耻辱屠戮的天马之名而战……”墙上一块块显示器苏醒了过来,原本的英克雷标志被缓缓滚动的血红色名单取代——是在辉煌谷被野火炸弹杀死的每只天马的名字。我逼着自己不去看屏幕,不去看那些名字。我知道自己应该去看,我罪无可脱……但我也深知,如果这么做了,我就无法继续前行。“……我们以挚爱之名而战,我们以故乡之名而战,我们以英克雷之名而战!”
随着我们一路穿过机库甲板来到一辆黑绿色装甲坦克前,《起飞,暗影天马》旋律渐强。机库闸门隆隆打开,显出外面烟蒙蒙的黄色天空。那片迷雾中,爆炸产生的黑色烟雾像痘疮一样充斥其间,防空加农炮的炮弹充满了整个天空。
一队身着黑色硬质装甲的天马从闸门开口处掠过,已经和三只有护盾包裹的暗绿色天角兽交上了火。我能听见下方世界传来魔能武器充能以及自动武器开火的声音,它们和令马脑壳发疼的叫嚷声混杂在一起。第一批天空坦克和轰炸战车腾空而起,从战舰前部飞出,直奔向交战的中心。
灾厄打开了我们视野内最大的天空坦克,那是一辆装着多管电浆加农炮(和灾厄用来射击黄玉的那种机炮有点相似,就算对于战斗鞍来说也大得有点离谱),能容纳十二名全副武装士兵的天空坦克。他快速跑到坦克前,把自己绑到挽具上,而我和瑞吉则在后部各就各位。我爬进坦克的瞬间注意到,天空坦克一侧印着它的名字:陆龟号(tortoise)。
两个嘴里叼着头盔的英克雷士兵从陆龟号后方跑过来。他们看见灾厄把自己捆绑到位,希望能搭个便车。瑞吉脱下伪装,马上显出了身影,当我把门关上不让他们登上坦克之际,她咧嘴笑着说:“不好意思,伙计们,这辆车满员了。”
看着他们震惊的模样真是大快马心。
“快走,”我告诉灾厄,在门关上的瞬间把自己的伪装也脱了下来。我看着门,突然意识到我不知道该怎么锁门,脑中的小马慌作一团。“就现在,机不可失,快走!”我可不想让那两只小马有时间缓过神,打开门,把我们全给突突了。
灾厄在陆龟号驾驶舱内的装甲中张开了翅膀,扑扇了两下,我感到坦克从机舱甲板上腾空而起。
过了一会儿,我们从舱口迅速飞出,陆龟号的观察窗在无尽之森黄昏照耀下反射着病态的金光。
我们下方,是一片由金属、石块和褐色混凝土组成的大型建筑群:那就是大教堂。建筑群的中心屹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哥特式建筑,有着尖耸的塔顶、飞扶壁和被染成玫瑰色的玻璃。一座被强力加固过的城堡环绕着它——那是一座有厚实墙壁、数不尽的尖塔和城垛的城堡。塔楼要塞装备着防空炮,和曾经用来保卫友谊城的很相似。城堡外面甚至还有一条护城河,我能看见某种身形有六七十只小马那么大的黑影在其中游弋。
城堡外墙和护城河之外,至少方圆一里的范围内已然空无一物,徒留下漆黑的灰烬以及被砍断的树桩。一条幽深的峡谷三面环抱着那里,峡谷如利刃一样延伸而去,横跨其上的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堡垒样式的桥。
焦土之上全是小马。不止数十,不止数百,成千上万只穿着红眼军服的小马正和英克雷进行殊死搏斗。红眼的队伍在壕沟与碉堡中向外开火,而更多士兵在城堡高墙上列好了队,将子弹泼洒到天空中。空中,红眼的天角兽和狮鹫正同天马们激烈交战。
然而看上去依然是一场严重一边倒的战斗。轰炸战车在地面部队射程外的高度向要塞倾泻着高爆炸弹。光是那几艘“猛禽”云舰就能集中火力把大教堂夷为平地,而老天才知道阴日号自己还有什么大招没使出来。
阴日号的两艘“猛禽”战舰加入了已经开始作战的四艘战舰,把大教堂围了起来,用重型电浆机炮进行轮番轰炸(我猜第三艘还在忙着追“猛禽”斗云号)。其中三艘的外部已经有了战损的迹象,它们有一艘冒着浓烟,已经开始倾斜,渐渐偏离了自己的战位。
灾厄娴熟地带我们在火线外盘旋。我们靠近了囚室的通风口,追踪已经把它打开,正等候着我们了。灾厄带我们慢慢靠向阴日号,我打开陆龟号的门。雷霆之首围困平台现在已经基本上不动了;从它那儿跳到我们天空坦克里看上去也许有点恐怖,但其实并不危险。我站稳脚跟来帮助他们,而瑞吉娜则爬到一座电浆加农炮的操作椅上。
第一只小马走到了通风口的边上,是一只长着炫目紫色鬃毛的浅灰色雌驹。她喘着粗气,双膝抖如筛糠,眉间因为努力控制自己不往下看而挂上了汗珠。
“没事的,”我劝道,“你能做到。”
霎时间,不仅是我们的注意力,所有身处战场的小马的注意力都被一个令马悚然、令整个小马国为之颤栗的咆哮吸引到了下方。一个身形巨大、体色黝黑、恐怖无比的东西从大教堂腾空而起,怪物般的漆黑身影挡住了透过烟雾照射过去的阳光。它硕大无比,透着凶光的红眼将仇恨泼洒向我们,巨大的皮质双翅猛烈激荡着空气。
紧接着他飞向一艘“猛禽”云舰,对它咆哮着喷出了野火。在它移动时,我能看清它那些有一只小马那么大的利爪与背棘,以及鳞片上渐变的绿色,唯一的瑕疵是那些深深的疤痕,疤痕看上去更像手术所致而不是战伤。我瞥见一种机械般的古怪光芒从他其中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中漏出来。
无尽之森里有一条龙,还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龙,而是全龙族里比露娜屁股还要老的传说级太爷爷巨龙。那条巨龙那么古老,肯定在很久以前就早已长成一条大得可怕、完全发育的成年巨龙,那时候斯派克怕是也才刚从蛋里孵出来!
而它正在为红眼而战。
那条龙再次咆哮,用爪子死死钳住“猛禽”战舰,剩下的三艘把它们的武器都转向了它。屠龙者,灾厄是这么称呼它们的。好吧,这正是它们证明自己名副其实的好机会。那条龙对着被抓住的“猛禽”云舰喷出呛马的黑烟,其他的“猛禽”向它射出明亮的彩色魔能光束,让它不禁嚎叫一阵。它摇摇尾巴,顿时生出几根闪着可怕能量光辉的巨大尖刺,向其中一艘向它攻击的“猛禽”战舰甩去,尖刺在战舰前置装甲上撕开了几道深深的创口。
——画师:gingermint
我下巴都要掉到陆龟号的地板上了,那些尖刺是附过魔的。我盯着巨龙发着红光的怪异眼睛,立刻就意识到它让我想起了谁。
“红眼,改造了,一条,半机械巨龙!”
我眨着眼,脑中的小马都要吓尿了。我转过身,“决定了,我们现在就下到那儿去!”我一边喊,一边用魔法包住成功出逃的囚犯,粗暴地把他们飘到了陆龟号里。“灾厄,快把我们从该死的天上带下去!”
我关上门,对囚犯们致着歉,冲到另一门电浆机炮的操作椅上。电浆机炮的操作椅和操纵杆本是为大块头的小马设计的,而我在魔能武器上的技能几乎和近战武器上的一样低,但既然我不可能把我们乘坐的这辆天杀的坦克打穿,我觉得就算是我也能尽一点微薄之力。
瑞吉早就已经开始冲其他英克雷天空坦克和轰炸战车开火了,她操作的电浆机炮发出的尖锐呼啸刺得我耳朵生疼。
“耶!”瑞吉的欢呼声盖过了周围的噪音,她一发电浆炮弹把一辆英克雷轰炸战车变成了一团爆炸的彩虹烟火。烟火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她又已经把炮口对准了下一个目标。“我爱死这海龟了!”
“是陆龟啦,”我一边纠正,一边把自己哔哔小蹄接到炮塔上,下载了天空坦克的标记信息,然后把瞄准魔法信号频率调到了最大。
“无所谓,”她不屑地扇扇翅膀说,“嘿,灾厄,这宝贝我们用完能留着吗?”她接下来又打出一波三发点射,帮一只天角兽解决掉了两只身着硬质装甲的英克雷天马,那只天角兽脸上全是惊讶。
当灾厄载着我们靠近大教堂的时候,城墙上的一些红眼部队向陆龟号开了火。两个囚犯突然身子一软,倒地而亡,深红色的血花在他们尸体上绽放开来,引得我绝望地倒吸一口凉气。剩下的囚犯有几个发出了尖叫。一些相对冷静的小马站出身,试图平复他们慌乱的情绪。追踪扯着嗓门指挥每只小马匍匐在地上,让自己尽可能成为很小的目标。我环视着坦克的内部,慌忙打开一只装满医疗补给的背包。
那些子弹根本就没有击穿坦克的装甲,坦克上连弹孔都没有,就好像子弹完全无视了装甲一样。红眼部队用的子弹是用装甲型迂回魔法附过魔的!
我把我的电浆机炮对准城墙上的部队,试着在我方小马再无伤亡的前提下为我们开出一条道路。突然一下子,在城堡与巨龙之间,这场战斗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不平衡了。
巨龙在我们头顶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