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最近的日子难熬。
宋学林新纳了一门妾室,欢喜爱护到了十分,披香院已长久的不见他的踪迹。
她气也气过,骂也骂过,房里的东西通通砸了一遍,到头来徒惹了下人笑话,却盼不来他的回顾。
不是没有委曲求全,宋学林爱温柔小意的女子,她用病了的名头将人请到披香院,抽抽搭搭的请罪,“是我病得不巧,打扰了老爷与妹妹的好时候。”
她只上了薄薄一层妆粉,素发披肩。夏衫轻薄,她坐在榻上,分外悲伤的模样,连小衣滑下都没发现,只哭的伤心:
“近来府里事多,老爷心烦找乐也是有的,夫妻数十载,我只担心你的身子,厨下熬了参汤,老爷不如留下用一点。”
宋学林对面前大片莹白视而不见,或许从前心头还有一点涟漪,可好比吃过山珍海味,再回过头用家常小菜,总有些寡淡无味。
便如这小衣下的桃儿,他尝过鲜嫩多汁的水蜜桃,再看这干巴暗沉的两团,便有些伤眼。
他皱了皱眉:“吴妈妈说你病得厉害,看你这样子,倒是她胡诌。”
柳氏慌了神,拽住他要转身的衣袖,“老爷这就要走了吗?”
宋学林觉得对比余姨娘,她实在不识大体。且既然病了,不好好养着,拉着他是要将病气过给自己不成?
“病了便去找郎中,我在又能如何?”
这话一出,彻底叫柳氏伤了心。从前的百般怜爱,竟都化成飞灰了吗?
“老爷从前那般疼我……”她绵绵哀哭,爬到床的外延,跪坐起来,抱住他的腰,勾缠着他的腰带,“咱们夫妻十几载,孩儿也生了三个,如今老爷有了新人,当真就忘了旧人吗?”
宋学林被她夹着嗓子,断气似的抽泣哭的头疼不已。
奇怪从前觉得我见犹怜,现在竟只剩烦躁,“夫妻夫妻,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能当我的妻?成日里捏着嗓子哀哭,也不看看如今年岁。”
宋学林拂袖,扔下一句“余姨娘且不是你这样子”,摇头负手去了。
柳氏跌坐回榻上,快六月的天气,手脚凉的惊心。
脑仁针扎似的疼,她咬牙切齿道,“这就是男人,爱你的时候怎么都是好的,不爱你了,连哭都成了罪过,搅了他寻新欢的好心情。”
吴嬷嬷也一筹莫展,掖着手站在一旁劝道,“舅爷这些日子也忙,若是他与侯夫人常来看姨娘,松岚苑的小荡妇必不能这样猖狂。”
柳氏脸上的泪只剩下一道道干痕,绷着脸难受,她早已冷静下来,抠着床沿的雕花冷笑,“若是我哥哥正得势,你当松岚苑那位能进门。”
宋学林是什么脾性,她跟了他多年,总能品出一二分真谛。
铸钱案牵扯了朝中一众官员权贵,辅国公府尚且自危,柳荣一个依附公府的侯爷,这段日子也跟着沉寂下来。
宋学林审时度势,这才与忠勇侯府日渐疏远,划清界限。
柳氏叫人服侍她净面。
只怪她生了个沈清夜那个孽障,一意搅进京城的水里,害得他娘和舅舅都不得安生。
宋学林那里,是再指望不上的。
柳氏知道,帮哥哥才是帮她。
只有她坐上侍郎夫人的位置,将侯府与侍郎府牵连的更紧密一些,助哥哥渡过难关,松岚苑那贱蹄子,根本不足为惧。
此后几日,她尽心料理家务,整顿府里上下,叫宋学林日子愈发舒坦。
他从前忌惮柳荣,对柳氏多有忍让,如今才真正是一家之主。这府里的所有人,都要仰仗他的鼻息过活。
心情好,他甚至安慰柳氏,“余氏一个新人,拿什么与你比。只要你安分,后宅里照旧过得体面。”
柳氏诺诺应下,心里却在想,人不如新不是常事么?
当初她是新人,硬生生将林氏逼到绝境上,下毒的招儿都使出来,他也当睁眼瞎似的纵着。
焉知他日,她不会是“新人”砧板上的鱼肉?
凡是女人,愈到了绝境,愈能被逼出一身子的血性。像是当年她能抱着三岁的清哥儿从员外府上偷跑出来投奔,今日她就有再豁出去一回的胆气。
“备车,夫人在别院养了许久的病,我做人姨娘的,竟不在她身边侍疾,说出去只叫人背后说侍郎府上没规矩。”
快六月的天,热的出奇。快马加鞭赶到别院,信国公府的家丁将她拦了下来。
柳氏笑眯眯道,“都是自家人,妾来看望主母。”
家丁上下打量她后,轻慢道:“主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