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在?
就林敏之那破败身子,能挪动得了?
林氏那时病得就差半口气,府里将后事都备的齐整,偏生宋时微那贱丫头搅局,要不然她早就是侍郎夫人。
柳氏一点也不急躁,缓缓打量四周,“妾来接家中主母回府,请代为通传。”
别院门房守卫了四个家丁,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他护卫。
家丁满脸不耐,“都说了人不在。”
正歪缠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喝,“柳姨娘,你来这里作甚!”
朱嬷嬷扶着林氏站在不远处,怒目圆睁,“这儿不欢迎你。”
柳氏半年多未见到林氏。
记忆里林氏是形如枯槁,面色灰败的濒死之人,此时再见,竟险些认不出来。
林敏之一袭软烟罗裙,头上别一支翠玉钗,肘弯处挎着一个竹篮,里面野花绿草,塞了一篮。她气色很好,精神奕奕,脸上带着三分笑。
比起宋时微的装样,林氏是真的性情柔和,沉静如水般的透静,叫人见了,有种模糊年岁的美。
这一瞬间,柳氏竟莫名的恐慌起来。
“进来吧。”林敏之从她身侧走过,轻声慢语。
柳氏默默跟在她身后,复又不住拿眼打量。
林氏竟恢复的这样好!
到了正厅,林氏重新换了衣物才走出来。自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如今她万事都想开了,除了女儿,再没有叫她动容的事。
柳氏今日盛装,弱柳扶风,高腰绣裙勾出袅袅的水蛇腰。从前她觉得碍眼,此刻再见,心里竟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来。
“夫人如今大好,妾心里实在是欢喜。前些日子妾还与老爷说,夫人独个在外养病,实在不美,叫老爷接了您回府。这一向事忙,老爷竟是忘了。
妾又要张罗一大家子嚼用,饶夫人见谅,一直不得空。今日忙里偷闲,特特来请夫人回京。”
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无非是为了彰显她实际掌家娘子的能耐。
林氏本就性格绵软,将宋学林放下后,更没了往日的计较,淡淡道,“我在这里养病挺好的,府里有你便成了。”
柳氏拿不准她话里的真意,“夫人不知,如今家里又添了一位娇客,没日没夜地缠着老爷胡闹。说起来,她还没给夫人敬过茶,倒也算不得什么妾室。
夫人不回去叫她立规矩?总好叫她知道什么是体统。”
林氏从前一叶障目,往往被柳氏挑拨,气得心口疼,等她走了,又独个伤心垂泪,长此以往,将身子都拖累垮了。
此时再听她说话,却有种跳出五行之外的豁达。
她总归是要与宋学林合离的,他纳不纳妾室,与她敬不敬茶,又有什么相干。
只是林氏到底厚道,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轻笑道,“无碍。”
两个字,却有道不尽的洒脱自在。
她好性儿,身后的朱嬷嬷却像是炮仗,京里的消息别院也不是全然不知,当下出口讽刺道,“姨娘自己失了宠,叫老爷撂了几回没脸,这会儿子惦记起夫人来了。”
正院天长日久被披香院压在底下,总算是扬眉一回,朱嬷嬷看着柳婉娘那张妖魔的脸,痛快道:
“淫人夫者,必被人淫。姨娘的快活日子总算是到头了,不枉咱们点灯熬油的在佛前请愿。”
“以后有姨娘的好日子,且快回去,快别在人前现眼。”
柳氏被戳中心肝,人一时有些发怔。
这还是那个三棍子打下去只会哭的林氏吗?什么时候竟也学会豁达了?
还有朱嬷嬷,竟敢这般咒她!
柳氏愤愤从椅子上起身,“妾好意接夫人回去,夫人不愿意便罢了,却使唤一个奴婢羞辱妾身!既喜欢住这里,便住到死吧。”
说完,她一甩帕子走了。
朱嬷嬷在身后气急大骂,柳氏只作不闻,闲庭信步似的穿过廊下,将整个院子的布局都看在眼里,这才幽幽携着吴嬷嬷,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