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因在梦境中先死去，自然也先醒来。

他看着笑眯眯的天狐和念了一句佛号的地藏菩萨，在先揍天狐还是先向菩萨行礼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先揍狐狸。

金狐很灵活的变小，藏进了菩萨宽大的衣袖，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道：“我自出生就和犬类不对付，谛听君都已经是化形神兽了，怎么还保留着犬神对我们狐狸的追逐的天性。”

“我不是针对狐狸，我只是针对你。”谛听平静的面容开始龟裂：“为什么让她再重复一遍？这样她很可能会想起梦中事。”

“我只是不甘心。”小狐狸的胡须抖了抖：“她为什么不选我，明明在里面，在她的眼中，我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周棣婷，她居然为了你一个狐狸精守节，我不服。”

“你……”

“再说了，想起来又如何？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御月女神，这点胸怀没有吗？”小狐狸顺着菩萨的衣袖攀上他的颈间，在他肩上抖了抖尾巴，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蓬松可爱。

“我自是有。”谛听身后传来了纤阿的声音，她在谛听身边站下，对他笑了一下，才又对天狐道：“我已重复了此梦，想来天狐君的疑惑也可解了。我是谛听君抚养长大的，自然待之与常人不同。不是天狐君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是个死心眼，没办法在所有的选择中，选最好的。”

“现在重选也来得及。”小狐狸眨了眨眼，向她抛了个媚眼，惹得她笑起来：“既然疑惑已解，天狐君是否信守承诺，给予我精魄，修复月桂？”

“要我说，太阴星君着实奇怪。那树好的时候，让吴刚天天砍它，如今女神一劳永逸地撞断了，何苦再去修？”天狐从菩萨肩头跳下来，走到纤阿身边，又化成了周棣婷少女的模样：“并非是奴家要赖了给女神的东西，不过是想知道所用为何？”

“月桂树承载月中清辉，吴刚每日砍断出流出的月华正好够用一日。月桂复合后重储月辉，如此反复。若是没有月桂树，月亮如现在这般，月辉肆意流淌，则无法妥善管理。月色明暗不一，也不知是否会枯竭。”纤阿解释道。

“哦？是吗？”狐狸少女歪头道：“那这月桂没有的时候，月亮是怎么管理的？这月桂哪来的？”

“天狐君你生来为天赐长寿，但是人修炼的神仙总有长生的需要，不然若修行不够，便会陷入天人五衰。昔日王母在昆仑种下长生树，炼制长生药丸赐予人间的英雄，以帮助其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嫦娥因逢蒙逼迫不得已吞下仙丹飞升月宫后，王母怜其孤寂清冷，便命玉兔与蟾蜍带着一支长生树的分支前去陪伴。”

“这故事，我听了许多遍了。”天狐少女走到了谛听身边，伸手要去触碰他发间的月桂枝，却被及时挡住了。她也没有坚持，只是收回了手道：“那树枝长成了月桂，吸纳月亮的灵气，月光日渐暗淡，吴刚正好被罚，便来砍这月桂树。月亮本就是没人管的，月光属于天下人。怎么，如今倒成了太阴星君的私有了？”

“星君不过听从调遣，此话言重了。”纤阿解释道：“若是一直如此便罢了，这月桂树种下已经有数千年，天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月华撒播。若是任由这月宫精粹流播人间，恐怕引起大地变动。”

“变动，是坏的吗？”天狐少女掩唇笑了一下，在谛听的目光下又变回了金色的狐狸。它微微张口，吐出一块如同蜜蜡般鸡蛋大小的金色珠子，比之前所有的精魄都更有灵气也更加美丽。

纤阿刚要伸手拿，却不想突然一个孤魂不知从哪个裂缝里被这精魄吸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竟然与之融为一体，凝固在半空中。任谁也靠近不了。

这变故让在场的神仙菩萨和神兽一行人都有些迷惑，他们这么多神佛在原地，竟然还没一个孤魂快。

那孤魂似乎被精魄唤醒，是个极为瘦弱美貌的少年，看着眼前的神和兽，抖得像个筛子般道：“这是哪？”

“你是……”还是谛听先回到了自己的业务上来，琥珀的眸子亮起金色，凝视了一番道：“你是……柳生？我记得当时阴官特来镜中提走了你的怨魂，给你判了你投胎，如何又回来了？”

“投胎……”那少年似乎回过神来，突然更加恐惧的抱紧自己道：“我不要投胎了，我不要投胎了……”

“他这是投了什么胎，看来不太愉快。”天狐围着自己精魄化成的孤魂绕了一圈，也是靠近不了，似乎有什么屏障挡住了他。

“这本是我镜中一怨魂，十来年前，阴官说找到他的仇人了，提他去了却夙愿，投个好胎。”谛听也有些疑惑：“如今不知怎么这样回来了，倒是比上次还要悲惨的样子。”

“上次？”天狐抬起自己的爪子，捋了捋胡子：“看来他命簿真是不行，两次都这么惨，你瞧瞧这灵魂，要不是撞入我的精魄，可是得破碎了吧。”

“他生前遭遇惨死，或许人间还有人以厌胜之术诅咒他，若不是他曾经与谛听之镜有牵连，加之正好精魄化出，灵气充沛，他寻着找来，撞入其中，恐怕确实已经魂飞魄散了。”地藏菩萨走到那灵魂身边，伸手触碰无形的壁垒，接触的地方微微泛起金光，那灵魂终于稍微安静了些。

“谛听大人！谛听大人！”牛头持着手令从罅隙钻进来时，没想到眼前这么大的阵仗，向菩萨、纤阿和天狐问好后，才指着那还在发抖的灵魂道：“小的受命，将柳生送去阴官大人那里，接受蒋氏妇这一世的审理。小的和马面还在去勾魂的路上，他就又提前死了，他这两次，惯犯了。”

“你现在恐怕没办法带走他，他和天狐君的精魄融为一体，谁也没办法靠近。我想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纤阿无奈指了指整个灵魂破败不堪的柳生：“你先说说，上次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