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喀雄没察觉到不对,只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周铻言说了一番。
周铻疑惑道:“可是我来的时候,没听说家中有女儿出走的事,难道是哥哥他隐瞒了?”
想着素日恪守礼教,重视门风的哥哥,周铻越想越有可能,当下没说什么,过了几天,借口公事又回了河州。
他一路风尘仆仆,没有休息便去了周府,遣退下人,只留兄嫂,将事情讲了一遍。
周文锦大骇,他惊恐地看了看四周,才道:“我女儿她明明在家!刚刚我们还一起吃饭,怎么会有这种事,是不是狐仙冒名?”
周夫人皱眉道:“当初那个什么务子告状时,你就该弄清楚,是不是有狐妖冒充女儿。那时候你不信,这会儿再问,又有什么用?想来一开始这狐狸就冒充女儿的样子去与喀雄相好,那时喀雄死也不说,倒真是对女儿名节的维护。”
“那夫人的意思是?”周文锦试探道。
“就算现在老爷你闹开来,说是狐狸冒充了女儿,难道让女儿抛头露面与一妖怪对峙?又怎知那妖怪没有其他的法子混淆旁人耳目?就算是有道长能降伏,又有谁肯信这事?难保旁人不说这狐狸怎么偏冒充你的女儿之类的话。”
“那依夫人之见?”周文锦感到这话很有道理。
“我们与其让狐狸玷污了闺门名声,不如就让婷儿真的嫁给他,看那狐狸又如何?”周夫人这话让兄弟俩频频点头。
这边就着手准备婚礼,派人召回杨喀雄,说是要成亲。
杨喀雄看着来接自己回去的周铻有些疑惑,小心道:“将军与夫人何故又想开了?”
“总不能让宝贝女儿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周铻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狐狸”侄女:“成婚后,做正经夫妻,也叫你别委屈了棣婷。”
“那是自然,今生誓无二妻,无异生之子。我愿入赘周家,报将军与夫人厚恩。”杨喀雄感动得流泪。
周铻说请棣婷另坐马车,让杨喀雄先行回去准备婚礼采买事宜时,杨喀雄不疑有他,与棣婷告别后先行离开。
他没想到的是,坐着棣婷的那辆马车被驾至了悬崖,若这棣婷真是天狐,或许还能躲过一劫,只是她却是真正的人类棣婷,马车被贴满道士的封条,抽了马狂奔,跌落悬崖,摔了个尸骨无存。
这边天狐感到了保护棣婷的玉佩破碎,施法赶到时,棣婷已然香消玉殒,只留一丝残魂附着于玉佩碎片之上。
她哭着祈求道:“天狐大人,既然哥哥对您有恩,那便请您报答他的再生之恩,代替我陪伴他与父母吧。”
“你与他相亲如此之久,若是一夜之替,或可隐瞒,但长久夫妻,怎能不露马脚?”天狐为难道:“不若成亲后我假作重病而亡,你也好放他自由。”
“我死了,哥哥是不会变心的。我死了,他便也死了。”棣婷的灵魂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请天狐大人帮帮我。报恩报到底。”
“那便借你这残魂,行一计。只是这样,你便魂飞魄散,不得轮回了。”
“无妨。”棣婷溢出了泪花:“无妨。”
成亲之日,婚礼盛大,周将军邀请了许多亲朋故旧,还有杨喀雄父亲的老部下们,众人都夸赞他仁义,不嫌弃杨家没落,养大了杨喀雄还把心爱的独女嫁给他。
应棣婷的要求,新房里没留伺候的丫鬟,待到要喝合卺酒,进了新房,杨喀雄顿时呆住了。就见那西宁时陪伴自己的棣婷素衣坐在那里,旁边坐着盖着盖头的新娘子,顿时茫然不知所措。
那素衣女子笑道:“哥哥何事如此张皇?我是为报恩而来的狐狸,哥哥是否还记得,幼时救过一只金色的狐狸?你祖父作将军时在土门关打猎,刚刚渡劫的我被其擒住,他看我全身金色,十分有灵性,就拔掉了箭矢,放走了我。后来也是你为了疗伤,让我得以活命。我想报恩,但始终无从下手。最近得知你爱慕周家姑娘不得,所以来做个媒人,让你得偿所愿。”
素衣女子见他神色有异,赶紧接着道:“当然,也是因为你本就与周家姑娘有此姻缘,不然我逆天能行,自然不可。如今这媒已成,我便走了,与郎君告别。”
言毕立刻消失不见了。
杨喀雄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动,直到天狐在盖头下柔声道:“哥哥,还不来揭盖头吗?”
他有些木然地走上前,挑开盖头,看着那姿容更加光艳的周棣婷,半天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狐站起身,拿过合卺酒道:“哥哥,我们该喝酒了。”
“我在西宁与她私定终身时,已经喝过合卺酒了,她没告诉你吗?”杨喀雄没有接过那酒,只是看着天狐化成的周棣婷道:“婷妹,昔日在桂花树下,你说心悦我,那时是你还是她?”
“自然是我,正是我两有情,天狐才来相助,有了月夜之会。”天狐口中这么说着,毕竟其实从头到尾和杨喀雄在一起的都是周棣婷本人。他只是帮忙在家里做个替身。
“那你为何要她来与我相好?你若真的爱我,怎能容忍我与狐妖缠绵?”杨喀雄似乎无法接受自己一直以来相爱缠绵,你侬我侬的竟是表妹派来的替身狐狸。
“如今我们喜结良缘,修成正果,有了结果便行了,过程重要吗?它只是只狐狸而已,我不会吃醋的。”天狐不解。
“当然,当然重要。”杨喀雄退后一步,摇头道:“你也不是棣婷,我与棣婷自幼一起长大,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你是假的!你才是狐狸!”
天狐始终不明白,他的化形之术天地间少有人能及,就连天神,不借助法器也难以看穿。一个凡人杨喀雄怎么就认定自己不是原本的棣婷。是否和他灵魂深处沉睡的那个女神的魂魄有关?
后来,尽管他使出浑身解数,杨喀雄始终与她相敬如“冰”。对外他们是恩爱夫妻,全了周家的颜面,但是对内,他从不与她同房,久久无子,过继了个儿子给她,待之也十分亲厚。
到杨喀雄死,天狐也没想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他假死留下周棣婷的尸体,脱出真身往地府寻找答案,没找到杨喀雄身体中隐藏的那个女神,却先发现了谛听之镜,误入后看清了那周棣婷竟是神兽谛听所化。
疑惑的天狐睡在这谛听之镜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故事,它想知道自己与这谛听神兽到底差在哪里,而杨喀雄一介凡人,明明是会与表妹私会的好色男子,怎能抵挡他的媚术,一生不碰她。
直到御月女神踏入此地,他听到了那句为他命名“元宝”时熟悉的话语,细嗅灵魂,他终于懂了。
原来,那……就是月桂被轻易撞毁的真正原因。他也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