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摸小狗似的。”秦悠见被崔秩这么一摸，骤然笑出声来，语气调侃，心头的郁结似乎因为崔秩那代表着安抚的动作而消散掉。

“你也是这么摸我的。”崔秩轻哼了一声答，语气有些委屈，一双眼睛明明看向的是别处但却透露出楚楚可怜的气质，秦悠见被他一副受了委屈似的模样晃得心都颤了一下。

摸！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秦悠见无奈地笑出声，然后十分顺从地抓住崔秩收回一半的手放到自己的脑袋上，然后带着十分纵容的味道：“委屈什么，我又没不让你摸。”

“……也就你敢这么摸。”

“嗯，你继续吧。”崔秩满意的点了点头，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好~”秦悠见失笑，怎么觉得这小孩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了呢，不过关于童年笼罩着灰色雾霾似的生活好像逐渐抽离了记忆，顺便带走了被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悲伤。

他感受着小孩柔柔的小手在自己的头上轻轻蹂躏，心底的裂缝似乎被轻而易举地抚平。

小时候爸爸妈妈没有时间管他，秦启刚刚成为秦氏的家主不久，所以他每天忙到早出晚归，而妈妈总是在家里很伤心，等到秦启一回家就会迎来一场激烈的争吵。但妈妈偶尔与秦启吵架了伤心之后就会想要从他这里寻求一点安慰，怀着愧疚之心变相地对他特别好，小时候不明白，只是知道，妈妈会在偶尔非常关心他。

但长大之后逐渐发现，他其实就是母亲伤心之后的一个慰藉，母亲对他的所有爱恨都来自于从父亲那里没有得到她却深深渴望的一切，所以，后来他也慢慢明白——

母亲其实并不爱他，他只是一个用来盛放她无处安放的痛苦的容器。

“很小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压抑，所以从小就想打破这样的氛围，最初我努力地在他们面前表现自己的优秀，但没有人注意到我，他们总是有各种理由打发我。”

“于是我发现好像乖乖的没有任何用处，于是我开始无理取闹，变得心高气傲，甚至像他们所有人说的那样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混世魔王。”

逃课抽烟上网打架，无一不精通，这是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秦启曾经骂过他不学无术，每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像是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

“那时候真的干了很多荒唐事，基本上算是恶名远扬了，很多家族里的长辈看我十分不顺眼，于是秦启更是看不起我，但他从不会制止我，他好像并不希望我变得很优秀。同龄的贵族少爷们躲我躲得远远的，只有陆随那个二傻子跟在我身后。”

“那……秦沐哥哥知道这些吗？”崔秩听着秦悠见分外平淡的语气心脏好似被一根长满尖刺的藤蔓缠绕住，然后逐渐收紧，勒得他透不过气。

“哥哥那时候在外地上学很少回家，我也从来没有跟哥哥讲过这些。”秦悠见无所谓地抬头笑了笑，秦沐每次回来的时候秦启就算再不高兴都会装一装，母亲也是。

于是，秦沐每一次的出现，就成了这个家短暂的休战日。

“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盼望哥哥能够回家。”秦悠见仰头看向天花板，那些等待秦沐回家的日子的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了，像是藏在一片迷雾中的灰色地带，而记忆清晰的只有秦沐在家的那零星的时光。

“但我其实也曾经恨过哥哥。”

他恨父亲母亲对哥哥的格外偏爱与宠溺，他恨哥哥凭什么从未见过这个家隐藏在黑暗中腐烂恶心的根系，凭什么能够端坐高台上享受所有的温暖，哪怕那些和谐都是装出来的。

秦悠见将自己曾经幼时所有腐烂隐晦的想法通通倾倒出来，他并不想要崔秩的同情，但这些事情他总要知道的，这才是完完整整的自己。

“母亲也对我说，一切都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崔秩再也忍不住开口反驳，哪怕有些突兀地打断了秦悠见的话，他也想告诉秦悠见自己的想法，让秦悠见不要被那些责备和谩骂淹没。

“明明是他们自己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呢。”

崔秩吸了吸鼻子，眼眶似乎开始泛起水光，眼角慢慢染上红色，像一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明明遭遇这一切的秦悠见，他却能够感同身受地悲伤起来。

所有的都不是因为你，你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你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他们复杂的爱恨误导了你的认知，你是上天落下的礼物，只是不小心降生在了他们的爱情里。

“别哭啊，小乖。”

秦悠见从地上撑起身子，一下跪坐到沙发上面将双眼通红的崔秩搂进了怀中。

“那些事情都过去很久了，我已经不在意了。”

那些事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缝隙，只是在偶尔探入的时候才会产生一丝隐痛，那不过是他如同深渊一般的生活泥潭中最不值得称道的部分。

而他也仅仅只敢将这部分摊开到崔秩的面前，还有更多的黑暗他只敢偷偷藏起来，因为小孩已经在黑暗里呆了很久了，他不能再将他拉到更深的深渊里。

“大骗子。”

崔秩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声声控诉着面前的人，手指却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服，并将自己的脑袋埋进秦悠见的胸口。

胸口的濡湿让秦悠见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温度的眼泪似乎贯穿胸口的皮肉一直烫到了心脏，让他整个人都发烫起来，但他却也只敢轻轻抱着他，然后温柔的开口。

“嗯，我是大骗子，不哭了。”

“知道我们小秩是心疼我，但也不要掉眼泪呀，眼泪是很珍贵的，可不能掉地上。”秦悠见察觉到怀里哭得有些颤抖的身子，微微笑着，有些心疼和无奈，但更多地却是心软。

这样的崔秩，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明明自己的生活都是伤痕累累的，却又用一片柔软包住他残破的过往。

他的小乖肯定是向日葵变的吧。

“秦悠见。”

“嗯。”

“秦悠见……”

“我在。”

“小南哥哥……”

“……”秦悠见听见他软糯的声音叫出来的那一声哥哥呼吸一滞，丝毫不在意崔秩喊的是他的小名，因为他已经被那句哥哥侵占了所有理智。

真是要了命了……他咬牙想。

“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小南哥哥。”崔秩十分乖巧地又叫了一声，哽咽的语调渐渐平息，带着点拖长的尾调，“我可能有点喜欢你了……”

“不，不对，是很喜欢。”